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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后的贝满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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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8 13:29: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概半年以前,发了一次对贝满38届校友方缃女士(也就是我三姑姥姥)的口述采访。之后很感兴趣,于是做了进一步的探索,主要是关于宗教气氛的。前两天论文刚刚定稿。
跟在尹老师的帖子后面,很有些班门弄斧的惭愧之感……斗胆发上来,还希望各位老师不吝赐教。
发表于 2010-11-8 15:19:54 | 显示全部楼层
特别感谢 遥望贝满 的发帖,应广大网友观看的方便,特将原文解压缩转发在此。




   口述历史的应用尝试——




    以贝满女中为中心,考察去基督教化
     风潮的始末及其对教会中学的影响






                学科:历史学
                学校:北京四中
                导师:石国鹏
                作者:赵雨婷



                 2010年10月






                目  录
    摘要                            1
    一、前言                        2
    二、研究方法                    2
    三、文献综述                    7
    四、背景:去基督教化风潮的始末  9

        1、 起因与各方力量          9
        2、 导火索                 13
        3、 大致经过               13
        4、 主要制度成果           14
    五、回应:教会学校的应对与调整 15
        1、 立案                   15
        2、 办学宗旨               15
        3、 课程设置               15
    六、个案:贝满女中的具体情况   16
        1、 立案                   16
        2、 课程设置               16
        3、 陈设                   16
        4、 宗教活动               17
        5、 信徒比例               18
        6、 宗教宣传               18
        7、 课外活动               19
    七、结论                       20
    八、未来研究建议               21
    参考文献                       22
     鸣谢                          26
     附录一 口述提纲               28
     附录二 口述访谈原始稿         30
     附录三 口述者简历             49
     附录四 口述访谈分析报告       50
发表于 2010-11-8 15:24:55 | 显示全部楼层
摘要
    本研究致力于探索影响民国时期教会学校宗教气氛的可能因素之一:由非基督教运动和收回教育权运动构成的去基督教化风潮。通过对此次风潮的背景、参与主体及大致过程的分析可见,这是一场由社会各方力量共同推动,声势较为浩大,影响较为显著的运动。在这一历史背景下的教会学校,也不同程度地做出了调整,包括向政府申请立案、调整办学宗旨和课程设置等等。

    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运用了口述历史的研究方法,获得了一系列有关贝满女中的一手史料。因此,本文结合口述所得史料及贝满其它校友的回忆,对贝满女中进行了个案分析,进一步透视去基督教化风潮对教会学校的影响。

关键词 口述历史  贝满女中 非基督教运动 收回教育权运动 去基督教化

一、前言
    在我从小形成的认识里和一些官方出版物中,教会学校都是有着浓郁的宗教气氛,繁多的宗教活动并以传教为主要目的的学校。但在与教会学校校友的交流中,却发现他们眼中的教会学校不同于我们一般的看法。他们认为学校的宗教气氛很淡薄,甚至是完全的信仰自由。这就引起了我很大的好奇。在试图为分歧寻找合理解释的过程中,发生在20世纪20年代的非基督教运动和收回教育权运动, 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场长达十余年的去基督教化风潮 ,极有可能对教会学校产生较大影响。因此本文便对此展开研究,希望尽可能厘清这场风潮的原委,反观教会学校在其间的变化,进一步探求上述分歧出现的原因。

二、研究方法
    在搜集资料的第一阶段,我选择了口述历史作为主要研究方法。
如唐纳德·里奇所说“口述历史是以录音访谈的方式搜集口传记忆以及具有历史意义的个人观点” 的一种研究方法。现今,它正在被越来越多的应用于学术和其他领域。口述史学最大的优点在于它直接来源于历史亲历者的描述。首先,其中有可能包含一些官方资料中不会涉及的细节。而且从个人的角度,受访者不代表某种主流的价值观或是意识形态,一些在官方出版物上因某些原因被剔除的历史,可能能从受访者处获得。其次,口述访谈是一个互动的过程,访谈者可以通过对感兴趣话题进一步追问的方式,更为主动的获取所需史料。第三,在传统的史学研究方法中,学者多是通过对各种文献资料的分析,理清某一事件的背景、经过、结果、影响等等。但口述历史却不同,亚历山德罗·波特立认为“它不必告诉我们人们做了什么,而是要告诉我们人们想要做的是什么?在做的时候,他们自己认为做的又是什么?” ,从一个独特的角度看待历史,它对于历史中的个人投入了更多的关注。

    当然,与其他资料一样,口述所得史料,也须经过仔细分辨和论证方能采信。口述者主观感情因素、记忆偏差、访谈者提问导向性太强等都有可能影响口述历史的真实性。因此应当尽量通过扩大样本量及相关史料的佐证,来弥补这一点。

    本研究希望进一步了解民国时期教育的情况和它对受教育者的影响。另外,在民国时期完成高等教育的人,如今至少也有八十高龄。生理规律的不可抗拒使得这个群体正迅速缩小,他们所代表的时代也必将在不久之后完全成为历史。即使是依然在世者,身体较为健康且神志清晰的也并不在多数。这就使得记录下这段即将消逝的历史的工作显得格外迫切。因此,我选择了口述历史。

    为了能够顺利开展口述历史计划,我先阅读了一些入门性的书籍。比如唐纳德·里奇的《大家来做口述历史DOING ORAL HISTORY  实务指南(第二版)》。这本书采用问答的方式,展示了口述历史计划的整个过程,在理论和实践方面都有很强的指导意义。李怀宇的《访问历史 三十位中国知识人的笑声泪影》 ,虽不是正式的口述历史研究,但仍可从中学习借鉴一定的提问技巧,并初窥经历民国教育的中国知识分子的大致风貌。

    接下来,选定了笔者的三姑姥姥——方缃女士作为访谈对象。原因有三:1)方缃女士身体状况较为良好且思维十分清晰。2)为笔者亲人,且现居北京,联系和实施访谈均较为方便。3)毕业于历史系,十分了解历史研究对于真实性的追求。事实证明在访谈中,对于自认为拿不准的事情,她大都会指出或是干脆回避不讲。但这也存在一些可能的问题。1)由于是亲属,长辈有可能刻意向晚辈隐瞒一些事情。但考虑到方家家风十分开放且平等,平日里老人们就常讲一些年轻时干的荒唐事,并毫不介意。另外本次口述主要关注中学和大学教育,鲜有涉及敏感问题,因此这一点可能影响较小。2)对于母校,受访者有着较深的感情,因此在回忆时可能产生偏差。3)方缃女士作为家里七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性格较为单纯且大大咧咧,尤其是在学生时代,可能对周围的事情并不很关注。

    从研究者的角度讲,笔者自小在一群燕大校友中间长大,对于他们有着极深挚的情感。通过他们的讲述,和与他们的接触,笔者对于燕京大学和民国时期的教育都有一份亲切和向往。这种感情既有利于研究的深入,却也有可能会影响到研究中的判断。另外笔者对方缃女士就读的贝满女中和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知之甚少。这一方面减弱了主观因素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增加了研究的难度。对于以上问题,笔者将尽量保持理性和客观。

    在明确了研究方向和采访对象之后,进入了背景资料收集阶段。从图书馆,获得了贝满女中及西南联大两校的纪念文集 、校友的回忆文章 、相关教授著述 等资料,它们提供了两校的学习生活状况、教学理念、学风等信息。通过帮助方缃女士整理回忆录 ,得到了更多她上学期间的信息,并对其人生经历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在此基础上,结合研究方向,制定了口述提纲。2009年9月5日,于口述者家中进行了长约1小时20分钟的口述访谈。访谈结束后,尽量准确的将录音制作成抄本形成原始稿。将原始稿中的重复语言和过多的口头语,在不影响原意的前提下,适当删除形成整理稿。将整理稿分类,概括提炼每一部分的主题,形成分类稿。

   此后,运用文献资料,与所得口述资料进行对比,对抄本进行分析和校正形成口述访谈分析报告。通过对所发现差异的再分析,进一步剖析口述中可能存在的问题,也为研究方向的确定提供基础。

   在这个过程中,笔者出于以下原因将研究重点选定为贝满女中。1)口述获得资料更多;2)笔者年龄所限,对大学教育不甚了解也没有切身的体验,因而选择贝满女中可能更容易把握;3)针对教会中等教育的研究相对较少。

   口述结束后的文献资料收集方面,主要通过查阅图书馆中所藏的相关专著、学术论文以及个人从书店等处购得的相关书籍。另外由于香港地区在基督教与中国这一研究领域具有一定优势,也曾托人在港帮忙寻找资料,得论文集、书籍各两册。关于贝满女中的资料在收集中遇到了较大困难,与贝满女中校友会及美国公理会图书馆(Congregational Library)取得联系后,得到了一定帮助。网络资源同样对研究做出了贡献。北京市档案馆数字化了的贝满校刊、党和政府官方网站上的文章等都为查阅提供了很大便利。

    初期,笔者主要对:1)20世纪初中国及世界史的大概背景;2)教会学校在中国的大致发展历程;3)20世纪20~30年代教会中学的具体情况;4)其他研究者研究教会学校的方法、角度等进行了了解。参考《基督教与中国社会研究入门》一书,不断寻找研究方向。

    一段时间后,笔者发现在教会学校的宗教气氛这一问题上,口述所得材料与官方观点有明显差异,并决定就此展开研究。首先结合抄本的相关部分及已有资料进行差异的可能原因分析。除了意识形态和个人主观影响,各方资料都指向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一场由非基督教运动与收回教育权运动构成的去基督教化风潮。于是把方向确定在考察去基督教化风潮前后,教会学校变化的情况。接着便利用文献对去基督教化风潮的兴起、主力及发展过程进行了梳理;综合对各地教会学校的研究文章,总结教会学校对风潮回应的大致特点。最后运用口述所得史料与文献资料相互佐证,分不同角度,考察贝满女中在风潮中的变化,并提出结论。

三、文献综述
    在基督教与中国社会关系这方面,陶飞亚与杨卫华合著的《基督教与中国社会研究入门》 一书,对这一研究领域进行了全面的介绍,包括本领域的发展历程、现状、研究方法及参考文献等,对本研究起到了较强的指导作用。较为具体的研究有顾长声著《传教士与近代中国》 。这也是改革开放以来,大陆学者的首批相关著作。书中,从明末利玛窦来华起笔,一直写到20世纪50年代初传教士大量撤离中国,几乎涵盖了近代基督教事业在华发展的全过程。作者分析认为传教士来华的真实目的是推行帝国主义的殖民侵略政策。但与此同时,作者也肯定了传教士对近代中国所起到的一些积极作用。

    在关于非基督教运动及收回教育权运动的研究中,舒新城著《收回教育权运动》 被引用频率很高。它成书于收回教育权运动过程中。作者广泛收集了当时各大报刊上登载的相关文章、关于教会学校或运动情况的统计数据、行政命令、条约原文等资料,阐述了收回教育权运动的背景、起因、现状及影响,提供了大量原始资料。王忠欣著《基督教与中国近现代教育》 以及其他一些书籍,对这场运动也有较简明的记述。他们普遍认为运动的兴起主要源于学生及知识界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国家主义情绪,这使得带有侵略色彩的基督教及教会学校成了被攻击的目标。其间,国内一些政党也在一定程度上参与了进来。

    但陶飞亚和巴斯蒂均在各自的文章《共产国际代表与中国非基督教运动》 和《中国天主教会与新文化运动》 中指出了这场运动与共产国际不可忽视的联系。特别是在《共产国际代表与中国非基督教运动》一文中,作者考察了1993年以来俄联邦开放的相关档案,以及20世纪20年代国内有关刊物的记载,明确指出“1922年在全国迅速引起巨大反响的非基运动 ,不是一次自发的运动,而是在俄共(布)与共产国际远东局、青年国际的直接指导下,由中国共产党发起并领导,也包括国民党等组织成员参与的政治斗争。”

    关注教会内部反应的论著,有刘贤著《巴敦调查团研究》 ,作者关注了在20世纪20年代初,对教会学校的转变起到一定作用的巴敦调查团(Burton Commission)始末。简要分析了调查团产生的背景,即20世纪初基督教教育在中国面临的种种挑战,并主要从调查团的组建、思想、反响及成效方面进行了考察和阐述,有助于本文从教会角度进行的分析。另外,关于近代中国重要基督教领袖余日章的研究《国家、教育与宗教——余日章教育思想之研究》 也体现出教会内部力量本土化、世俗化的倾向。杨剑龙著《论非基督教思潮和中国本色化教会运动》 认为非基运动促成了教会本色化运动,使“许多人看到了中国教会洋化的色彩,强调中国教会应该融入中国传统文化,应该适应中华民族的心理风尚等。”

    具体到教会中学的情况,尹文涓编《基督教与中国近代中等教育》收录了11篇学术论文,其中包含对于山东、福建、广东、华西地区等不同地域教会中学的研究。不少论文涉及对教会学校立案前后变化或是学校对民族主义思潮冲击的应对方式的考察 。

    本文中关于贝满女中情况的史料主要采自《166中建校120周年纪念册》。
发表于 2010-11-8 15:26:3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背景:去基督教化风潮的始末

1、 起因与各方力量

(1)学生方面
    在一战结束,特别是五四运动之后,面对灾难深重的祖国,眼见着巴黎和会与华盛顿会议的外交失败,人们的大同理想破灭了 ,对英美等宣称自由民主的国家也格外失望,认识到只有自立才能救国家于危难,民众的自觉心逐日增强。此时,作为社会先锋的青年学生,其民族主义情绪也是空前高涨。又因教会教育以及基督教的传播,带有一定的殖民色彩 ,于是也被认为是追求国家独立与主权完整的障碍,必须加以抨击和反对。

(2)知识界
    至少是从民国六年蔡元培的演讲《以美育代宗教》开始,知识界反宗教的声音就不断涌现。这其中以非宗教、国家主义、共产主义三种思潮最盛。

    以蔡元培为代表的非宗教者认为“教育是帮助被教育的人给他能发展自己的能力,完成他的人格……教育事业,当完全交与教育家,保有独立的资格,毫不受各派政党及各派教会教育的影响。”

    而以余家菊为代表的国家主义者,因教会学校“妨害中国教育之统一” ,反对之。

    共产主义者更不待言,其反宗教反帝国主义的根本宗旨,便决定了他们对基督教的态度。

(3)政党方面

    关于政党力量在这次风潮中的角色,中国官方观点基本认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发起了最初的非基督教运动。

    而陶飞亚的研究《共产国际代表与中国非基督教运动》,又明确指向了站在幕后起主导作用的共产国际。分析20世纪20年代初期,中国政坛的力量分布可见:此时中国共产党刚刚成立,力量薄弱;国民党组织涣散;北方军阀混战,割据严重;俄共(布)及共产国际代表在中国政局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同时,由于20世纪前二十年,基督教事业在中国的迅猛发展和伴随而来的,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中国影响的加深,势必会影响到俄共在远东地区的利益,“对中国‘走俄国人的路’是一种巨大的障碍”。而这一时期(20世纪20年代)在俄国国内也正发生着反宗教的清洗活动,这些都使俄共(布)或共产国际派驻中国的代表发起非基督教运动成为可能。

    从共产国际在华全权代表利金的一篇报告中,即可清晰看出俄共(布)及共产国际与这场运动的直接关系。他说共产主义小组“搞一些宣传活动,其中最有意思的是所谓反基督教运动”,而与中国共产党的关系则是“青年团根据共产主义小组的指示做工作,而所有的运动都是根据远东书记处总的指示和我的指示共同开展的”。因此根据现有资料再联系中方记录,基本可以认定这场运动是在俄共(布)与共产国际远东局的直接指导下,由中国共产党下属的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主要发起的。

    另外,据现有资料可知,国民党方面,一些高层也参与进来,例如汪精卫、戴季陶、吴稚晖等 。

    而北洋政府方面自1917年颁布《布告第八号》后,也开始了对教会学校的积极管理,更于1921年正式颁布《教会学校所设中等学校请求立案办法》,但收效甚微。目前没有资料显示北洋政府与非基督教运动的发起有关,但此后它基本持支持及与人民合作的态度。

(4)教会方面

    教会本身长期以来也存在着本土化的倾向。

    基督教自入中国之日起,从未被中国社会完全接纳,冲突不断。特别是义和团运动之后,教会虽因此在中国获得大量特权,使得基督教事业在华规模迅速扩大,但随着民族的觉醒和民族主义情绪的日益高涨,教会与民众间的关系并未得到很大改善,甚至是有所恶化。教会传播“基督福音”的路途举步维艰。另外这一时期,“来自公立教育的竞争压力、政府的立案要求、校内学潮的冲击” 等也迫使教会开始思考调整与适应的对策,以便自己能更稳固的扎根于中国社会。
一个最明显的事例就是1915年中华基督教教育会第二次年会上提出,并于1921年正式派出的巴敦调查团。这个团体对中国教育状况尤其是基督教教育做了详细的调查 ,并提出了诸多建议。调查团成员所代表的现代派传教思想 ,对此后基督教教育的转变也产生了一定影响。巴敦调查团在最终形成的巴敦报告中提出的“更有效率、更基督化、更中国化”的口号,更成为此后教会学校改革的指导思想。虽然教会一系列举措的出发点是更有效的传教,但从形式和实际结果来看,与风潮的指向是相似的。

    同时一些中国教徒,特别是处于教会高层的中国教徒,他们身上兼备的宗教与爱国主义、民族主义色彩,也从内部推动了整个过程的发展。比较著名的有近代中国重要的基督教领袖余日章。他有强烈的基督教信仰,同时具有对国权及本国文化的高度重视。他提出教会学校应当加强本国文化的教授,特别是国文的推展,并付诸实践。更值得一提的是早在1914年,他就曾为文建议“教会学校的管理权应交于华人之手”。

2、 导火索

    1922年4月,世界基督教学生同盟第十一次大会,即将在清华大学召开。这个消息使积聚已久的各派力量最终爆发。此前一个月,北京各校的爱国学生,即“组织了非基督教学生同盟,并于三月九日公开发表了《非基督教学生同盟宣言》”。这一宣言的发表,也标志着非基督教运动的开始。

3、 大致经过

1922年
   3月9日  非基督教学生同盟在京发表《非基督教学生同盟宣言》
   3月20日 北京知识界发起组织“非宗教大同盟”

1923年
   余家菊在《教会学校问题》一文中,首次提出“收回教育权”口号

1924年
   3、4月间 广州圣三一中学英国传教士与中国学生发生冲突,学生发表《广州圣三一学校学生宣言》,提出反对奴化教育、收回教育权等主张,在全国掀起反对教会教育的浪潮
   8月 运动中心移至上海,爱国学生成立“非基督教大同盟”,以《民国日报》为阵地,刊发了25期“非基督教特刊”。首次提出“收回一切外国人在华教育权”的主张。
   10月 全国教育联合会通过《教育实行与宗教分离案》和《取缔外人在中国办理教育事业案》并移交政府。

1925年
   5月“五卅”运动,将非基督教运动与收回教育权运动推向高潮

4、 主要制度成果
1925年12月,北洋政府教育部发布《外人捐资设立学校请求认可办法六条》如下 :
ⅰ 凡外人捐资设立各等学校,遵照教育部所颁布之各等学校法令规程办者,得依照教育部所颁关于请求认可之各项规则,向教育行政官厅请求认可。
ⅱ 学校名称上,应冠以私立字样。
ⅲ 学校之校长,须为中国人,如校长原系外国人者,必须以中国人充任副校长,即为请求认可时之代表人。
ⅳ 学校设有董事会者,中国人应占董事名额之过半数。
ⅴ 学校不得以传布宗教为宗旨。
ⅵ 学校课程,须遵照部定标准,不得以宗教科目列入必修科。

   此后,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又公布了《私立学校条例》和《私立学校校董会条例》,1929年南京国民政府公布了《私立学校规程》,旨在进一步限制教会权利。

   可以看出,在这一过程中,虽经历了政权的更迭,但去基督教化风潮一直得到了政府的积极响应与支持。

五、回应:教会学校的应对与调整

    从华西 、山东 、福建 、广东 、上海 等地区的资料来看,教会学校对于本场风潮的回应主要有以下共同之处:

1、立案
   在内外压力的综合作用下,自1926年起,已有部分学校陆续申请立案。但直到1928年,国民政府对教会学校进一步施压之后,绝大部分教会学校,才最终提出申请,并于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完成立案。逐渐按规定对行政结构进行调整,部分改由中国人担任校长。

2、 办学宗旨
    从未放弃基督教宗旨。但在教学目的上多由培养纯正的基督徒,转为培养基督化人格;在形式上多由单纯的宗教灌输,改为以美育教育等为载体的精神感召和潜移默化的影响。

3、 课程设置
    将宗教课设为选修。国民党执政时期,一些省份加入三民主义的推广、党化教育,军训等。
    更中国化,增大国文等科目的比重和重视程度。在国民党的根据地广东,教会学校的课程设置与公立学校趋于一致。

六、个案:贝满女中的具体情况

    贝满女中作为中国北方一所享有盛名的教会中学,必然躲不过这场力图减弱基督教对中国影响的风潮。在这一过程中,贝满经历了与前述地区学校相似的转变,但其中又有它的独特之处。

1、 立案
    贝满女中于1927年,经北洋政府教育部批准立案,成为一所正式的私立中学,并更名为北平私立贝满女子中学 。
    但早在1922年,贝满女中即响应北洋政府要求,成立董事会,并聘请了管叶羽先生为贝满女中第一任中国校长。

2、 课程设置
    1864~1921年间,“《圣经》是学校的一门重要课程” 。
    等到管叶羽校长到校之后,贝满便取消了宗教课,把宗教活动移到课外进行。到立案以后,课程按政府规定设置,宗教活动居于次要地位 。

3、 陈设
    1922年以前“学校的许多设施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 。
    而方缃女士回忆中的三十年代是完全不同的:“我们那学校呢,你没看见哪儿有什么耶稣像啊圣母像啊什么的,就跟普通学校一样。”

4、 宗教活动
    主要活动形式如下
(1) 朝会
    冰心女士的记载:“我们每天上午除上课外,最后半小时还有一个聚会,多半是本校的中、美教师或公理会的牧师来给我们‘讲道’。”
    方缃女士的记载:“每个一二三四五六,都有一天有一个主题的聚会。……这个聚会也时间不长,也就是半个小时。关于宗教的这个,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
(2) 查经班
    冰心女士的记载:“此外就是星期天的“查经班”,在校里的非基督徒学生,不分班次地编在一起,在到公理会教堂做礼拜以前由协和女子书院的校长麦教士,给我们讲半小时的圣经故事。”
    方缃女士的记载:“你愿意去做礼拜,就去做礼拜,你不愿意去做礼拜,也没人跟你说教,也没人向你宣传”,“我们学校有一个查经班,就是念圣经的。参加查经班的人呢,也不是说都是宗教系统,就是学英文去了。”
    38届蒋丽金女士的记载 :“绝大多数同学参加(笔者注:指查经班)的目的,只为了有机会多学点英文,特别是口语”,“圣经故事只当作是神话,很少有人认真和自己的人生哲学联系在一起”。
    其他宗教活动,还有主日学、晚祷班、宗教问题讨论班等,至少在30年代以后已经都属于课外活动,教徒、非教徒均可参加,不再强迫。即使参加,不少也并不是抱着宗教的目的。

5、 信徒比例
    冰心女士的记载:“同学们慢慢地和我熟了,我发现她们几乎都是基督教徒。”
    另有记载说:“在学校最初建立的五十几年间 ……学生大都是基督教教徒” 。
    但是,“到20年代末,学生中基督徒人数已在半数以下”。
    1933届的汪溪女士回忆说 :“就读的学生多数不是基督教徒”, “我们班基督教徒学生可能只占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
    到了1938届,蒋丽金女士说“和我接触比较多而目前仍有来往的同学中,包括我自己在内,绝大多数的同学始终未成为教徒”。同是38届的方缃女士也提到“反正我那同学里头就有信教的有不信教的,信教的很少。”,“我们班上大概信教的有几个。”

6、宗教宣传

    20年代前的贝满,“学校要求学生参加这些活动(笔者注:指宗教活动),目的是让她们对耶稣基督有所了解,从而树立起对宗教的信仰、成为虔诚的基督教徒” 。

    汪溪女士记载:“在校六年,从没有老师或学伴向我传播宗教信念,更没有人来动员我入教”。

    蒋丽金女士记载:“我虽参加了一些有关宗教的活动,但始终未有人劝我入教,似乎一切都听其自然”。

    方缃女士同样说:“而且大家对宗教没什么印象。因为他也不宣传也不讲,也不发给你什么……你愿意参加公理会的教会活动呢,你就参加,你不愿意参加就不参加。……没有人强迫你去知道什么。”

7、 课外活动
    冰心回忆中的贝满“课外活动,本来很少”
    但到了30年代,贝满女中与育英中学建立了联合歌咏队“弥赛亚”,“那时候就是说你参加了弥赛亚也是一种时髦活动。其实说是唱宗教的歌曲,我们学唱了很多进步歌。”,方缃女士这样回忆道。
当时的课外活动除宗教活动外,还有音乐比赛、话剧表演、运动会、春游秋游、小小母亲会等等,十分丰富。贝满的另外一个特点是“学生本着‘自治’、‘自理’的精神组织和领导了各种课外活动”,其中代表就是仿照当时政府机构组成的学生自治会“学校市”。

    综上所述,在风潮过后的20世纪30年代,贝满女中的宗教气氛已经逐渐淡薄,基本贯彻了教育部的要求。相比于20年代以前,学校已不再强迫学生参加宗教活动或强行灌输宗教思想。校风较为自由开放。学校课外活动众多,其中一些或存在宗教色彩,对学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但总体上,基督教对学生的影响有了大幅度的弱化。

    而贝满女中这种起步早且较为主动的改革,可能是其在收回教育权运动最高潮时期,都没有发生大规模针对本校的学潮的原因所在。这一时期较为平稳的过渡,也为贝满此后的发展壮大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发表于 2010-11-8 15:27: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七、结论
      透过对20世纪20年代这场去基督教化风潮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最终教会学校的转变不是某一派力量单独促成的,而是凭借整个社会各方的综合作用,甚至包括教会内部的力量共同推动的。这场风潮,有着较强的政治色彩,同时也是不断觉醒的国民较为共同的诉求。这或许是这场风潮能基本达成目的且比较彻底的原因之一。

      在这风潮前后,教会学校在行政结构、管理模式、课程设置尤其是宗教气氛都发生了较大变化。教会学校办学的目的一定程度上从传教转为了教书育人。宗教的淡化,也为他们带来了更广泛的生源,是否矛盾,还需另作讨论。

      相比而言,风潮影响下贝满女中的改革是较为积极且深入的。现有的证据也基本可以证明20世纪30年代以后的贝满女中有着淡薄的宗教气氛和基本的信仰自由。

      至此,我们或许可以试着回答最初的疑问了。主流观点与口述者对教会学校的宗教气氛评价存在很大差异的原因,除了前述分析过的以外,考察对象中时间段的选择,也可能有所影响。风潮之前、之中和之后的教会学校有着各自不同的特点。另外贝满女中本身的独特性,也会加重校友观点与一些主流观点的分歧。

八、未来研究建议

      由于贝满女中资料室于文革中被毁,所藏珍贵史料或散佚民间或不复存在。在未来研究中将主要关注目前因精力和能力所限没有涉及的海外文献。通过网上搜索及与公理会图书馆的联络,已知American Board of Commissioners for Foreign Missions archives等相关文献主要藏于哈佛大学Houghton图书馆,美国公理会图书馆(Congregational Library)和耶鲁大学神学院图书馆。一方面已拜托在哈佛和耶鲁学长帮忙查找,一方面从公理会图书馆处获知文献中的很大一部分已经过数字化,可能可以从网络上找到。这样便可以运用更多官方记录来弥补本文基本全部取证于校友回忆的缺陷。

      在后续的研究中,扩大访谈对象的范围也可以进一步改善本研究。如果可以采访更多的与方缃女士同时期就读贝满的校友,便可以看到不同人对同一问题的看法,由此综合分析,可使研究更为客观。

      另外,在未来研究中也应更多的关注民国时期的报刊杂志等一手史料,如《响导》《醒狮》《中华教育界》等,通过对时人所表文章的分析,也许可以从一个更原始也更清晰的角度,再次审视去基督教化风潮。

参考文献
书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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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李怀宇(2007):《访问历史 三十位中国知识人的笑声泪影》: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33、王俊义 丁东 主编(2004):《口述历史 第二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34、唐纳德·里奇(Donald A. Ritchie)著  王芝芝 姚力译(2006):《大家来做口述历史DOING ORAL HISTORY  实务指南(第二版)》: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
35、贝满女中——女12中——166中校友联谊会与北京市166中学党支部 合编 (1984):《166中建校120周年纪念册》(方缃女士藏)
36、方缃 著 《我的故事》(笔者藏)
37、《贝满年刊》1935(北京市档案馆藏)
38、北京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 编(1994):《北京文史资料》第50辑:北京,北京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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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胡小君:《近代中国基督教中学研究》苏州大学; 2003
42、孙崇文:《抗战以前中国基督教大学及其学生生活研究》 华东师范大学; 2005
43、张媛:《浅论北京教会学校音乐教育的发展》首都师范大学; 2008



鸣谢
      在死去活来的做了一年半的研究之后,终于有机会向所有帮助过我的人表达谢意。
      首先要感谢的是我的导师石国鹏老师。他带领我走进了口述历史的世界,引着本对历史研究一无所知的我,一点点探索,直至本篇文章的写作。一年半以来,他不厌其烦的为我解答各种疑惑,提出建议,永远耐心的接受我没时没晌的骚扰,他对历史学科的热爱也一直深深感染着我。除此之外,他的支持与鼓励也是我能坚持完成论文的重要原因。在这一年多里,常有胆怯、痛苦及至想要“以头抢电脑”的情况,而每每这时,他总能以各种方式,支持我走下去。
      其次,要感谢我的访谈对象,也是我三姑姥姥,方缃女士。她为本研究贡献了重要的一手资料和文献资料。没有她的精心准备和精彩的回忆,访谈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本研究也将无从开展。另外,还要特别感谢每次美食的招待,老人家亲自下厨,这也成为激励我继续努力的重要动力。
      此外,还要感谢我的父母。他们在整个研究过程中,给予了我各种帮助,包括生活上的、学术上的还有心理上的。感谢他们为论文的修改提出的宝贵意见,更要感谢他们给予我的自由和理解。
要感谢的人还有太多,比如口述历史课题组的兄弟们,比如林艺舟学姐,比如文静老师、沈岩老师、Dr. Edward Vickers、……总之谢谢所有曾关心和帮助过我的朋友们,以及贝满校友会、公理会图书馆等等。
      这一年半,注定是艰辛的,但却也充满幸福。我幸运的得到了如此多的美好,此时,致谢的语言显得格外贫乏和苍白,我只能再一次衷心的说一声谢谢,并送去我渺小的祝福,愿你们一切都好……
发表于 2010-11-8 15:28:24 | 显示全部楼层
附录一 口述提纲
1、贝满女中部分
(1)您对贝满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2)当时都有什么课?您比较喜欢什么?
(3)好像说教会学校都特别重视音乐教育?
(艾碧珈、蓝美瑞、陶美瑞、合唱比赛、与育英的联合演出、音乐课)
(4)您文章中说您英语一直在甲班,那么早就开始实行分层教学,真是很先进呢。能讲讲当时分班的具体情况么?(科目、分层依据、效果)
(5)您如何看待这种教学方式?
(6)我看资料上说教会学校学生普遍英语都比较好,那时候英语课是怎么上的?您觉得有什么我们值得借鉴的方法?
(7)贝满也是学分制吗,有必修选修什么的?
(8)贝满的师资应该改很不错吧?
(寇教士、管叶羽[校长]、曹佳琪[国文]、田聪[国文]、刘师蕴[国文]、陈广濬 [化学]、张继恒[物理]、张继毅[数学]、陈琏[历史]、方备[体育])
(9)说说侯婆吧,好像训育处主任一直都是以“巫婆”的形象出现的。
(10)看您写的贝满的操场也特让人羡慕,能详细说说吗?
(“我们课室的窗下就有两三个篮球兼排球场,对面还有沙坑,跑道和两个设备齐全的网球场,到了高中还有个风雨操场和各种运动器械。”)
咱家好像都对体育特感兴趣?
(11)现在好多女生上体育课都不愿意动,那会儿是什么情况?
当时体育运动的气氛是不是特浓?(运动队、联赛)
(12)当时各种课外活动也挺多的吧?
(话剧、唱歌比赛 、辩论会、文艺会、小朋友、勋爵和他的小侍从)
(13)找大小朋友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不是贝满一种特殊的教育方式?怎么看?
(14)对了,您在贝满的时候,那儿的宗教气氛还浓吗?大概有多少人信教?
(15)当时怎看基督教和基督徒?
(16)您觉得宗教对您有什么影响?
(17)您怎么看教会学校?(宗教对学生、师生关系等的影响)
(18)当时感觉贝满严吗?(服装、纪律、住宿、学业)
(19)您觉得贝满给您带来的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20)最后一年在日本占领区的生活发生了什么改变?当时北京的情况怎样?

2、西南联合大学部分
(1)当时考大学也需要准备很长时间吗?入学考试是什么样的?各学校分开考?
(2)为什么选了西南联大?
(3)在你们当时看来,中国的好大学都有哪些?有什么不同?
当时也兴出国留学吗?
(4)您是怎么从北京去的西南联大?路上有什么有意思的吗?
(5)去了之后住在哪儿?生活怎么样?
(6)说说昆明的吃吧。(太妃糖、丁丁糖、炒松子、贵彩园,回锅肉、合作社,香肠、定胜糕)
(7)除了吃,还有什么娱乐项目吗?
(8)您也去泡茶馆吗?好像当时很流行这个。(正义路、青云街、文林街、凤翥街)
(9)战争都带来了些什么影响?当时怎么看战争形势?是不好多老师上课也会分析,尤其您是历史系的?
(10)为什么当时很多人都会那么笃定的认为抗战必胜,前途一片光明?
(11)说说老师们吧,现在来看西南联大可算得上是大师云集了。
(历史系:陈寅恪、雷海宗、钱穆、刘崇鋐、邵循正、郑天挺、向达、吴晗、蔡维藩、张政烺、姚从吾、汤用彤、皮名举、毛维、冯文潜;
社会学系:潘光旦、陈旭经、费孝通、陈达、吴泽霖)
(12)还记得当时选过什么课吗?
(13)西南联大课业要求是不是挺严格的?(考试、毕业)
(14)毕业论文做的什么?导师是谁?
(15)四年之后您对西南联大的总体印象如何?
发表于 2010-11-8 15:32:23 | 显示全部楼层
附录二 口述访谈原始稿
方缃(以下简称“方”):我就记得反正也到了也不是暑假,反正到了好久,大概到了冬天,到了年底才上的学。
赵雨婷(以下简称“赵”):嗯。
方:上了学东奔西奔,我现在想想那些地方都记不得。
赵:哼哼。
方:反正都是昆明原来的学校,完了以后呢第二年呢就在那个那个,就你们在相片里看到的。
赵:啊嗯。
方:那联大的新校舍,都那种土坯房子,一排一排的。新校舍呢,后来什么就,就女生呢都住的还是应该在学校里,男生呢,就住在新校舍。完了那地方好像也有教室,课室都东分西散的,我都不记得在哪儿上课。
赵:嗯。
方:完了上,就是那时候呢我,我根本就住在校外,学校的事一概不知道。
赵:呵呵。
方:连学校的,说老实话连图书馆在哪儿,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也没几本书,去图书馆瞎凑热闹也没什么,
赵:呵。
方:也没必要。基本上人念书都在家里,
赵:噢。
方:或者是上那种小茶馆。
赵:哦,看那……
方:小茶馆不有那个,那时候那个电也很差,它有那个大煤气灯啊,亮一点,在那儿念书。一般的图书馆也挤不下。所以学校有什么活动我一概都不知道。要说西南联大的事儿我一概都不知道。那时候大概也有点什么诗社阿,这个社那个社的,这些社可能呢就是进步活动的,我也闹不清。后来我们,就是我在那儿呆了三年多。到了我到四年级的时候,那个就日本轰炸的就厉害了,天天轰炸根本就没法上课。那时候呢,老伴么就说要上美国留学,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赵:嗯。
方:回来那时候北京天津都是日本,日本的占领地,可是天津呢它有一英租界,那英租界就跟外国一样,从那儿啊要出国呢就很方便,所以我们就想回天津呢,从天津那儿出国。结果到了这个秦皇岛啊,到了天津就太平洋战争了。
赵:哦。
方:所以后来这太平洋战争以后,不是日美一宣战,美国的空军什么的就都来了,就就到了这个西南联大,那美国,美国,美国的人就比较多了,可能学生也就参军了,那时候什么闻一多啦、李公朴那些人,那时候才在爱国运动,才热,
赵:嗯,哼哼。
方:我们已经离开那儿了。所以一般的人家记西南联大的事儿,都是从长沙到昆明这一段,还有呢就是太平洋战争以后的这段儿,我们那段呢是刚刚开始建校,所以我也没的可说,说了人家也觉得不是西南联大。

赵:呢,就是关于您在西南联大的生活阿
方:啊?
赵:关于您在西南联大的生活阿,上课啊……
方:生活,因为我当时没在学校住。
赵:啊,那你当时住在哪儿?
方:一般家里头富裕点儿的人,都在自个儿在外头租房子,自个儿过日子。家庭生活,一般的那学校开始的时候,云南呢挺富的,我开始的时候,我我第一年还是住校的,伙食挺好的,云南的这生活很富裕。后来越来越苦,越来越苦。那米里头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后来就那菜呢就老,老是各种各样的豆子,云南出豆子,后来就连菜也都没有。后来我就住在校外头了,就自个过日子了,那就难说了,所以我这段既不光荣也不轰烈。(笑)
赵:呵呵。
方:那没的可说,就这样,我的西南联大就这样。

赵:那您当时上什么课啊?历史系。
方:上什么课,我那……反正那时候的教授特多,
赵:嗯。
方: 都是各名校的名教授。
赵:我看那个纪念的上边有。
方:啊,我这一年级啊,都是名教授。
赵:哦。
方:我的那时候,我也忘了是叫什么,是国语啊,还是叫语文,那就是所有的名教授,你上几堂,他上几堂,
赵:哦
方:不是一个老师上到尾。就是,车轮大战那样。那个时代的名人,都教过我。可是那课呢都是那一年级的大课,
赵:哦
方:一百多人一个大教室,很难,也跟老师也没接触,就到时候上课,上课走下课走人,那时候也没书也没什么,大家伙儿就听课,听课就记笔记。

赵:那您对哪个老师印象比较深刻的?
方:没什么深刻的,哪儿有。
赵:呵呵。
方:反正也,反正我就记得什么朱自清什么的都给我上过课。反正那这些名人,都上过课,朱自清、陈梦家、余冠英……反正那时候的名教授,他因为这三个大学,三个大学的名,名人儿都在那儿,那刚一开始一年级的,不就是那么,那么些学生么,就大家伙轮流着上课,一人讲几堂。我那个一年级上什么逻辑学,逻辑学金岳霖教的,
赵:喔……
方:那个什么经济学,是陈岱孙教的,那都是顶尖儿的名教授。
赵:嗯。
方:我不是历史系的么,
赵:嗯。
方:这个讲中国通史,那也没课本,中国通史那老师呢,叫雷,雷海宗。
赵:雷海宗。
方:雷海宗也是很有名的教授,
赵:对。
方:他也,他从来讲课不带讲稿,站那儿有时候就像说书似的。
赵:额,呵呵。
方:什么都有,也不是说光讲故事,
赵:嗯。
方:事实啊,观点哪,分析啊,别人怎么说啊,那个每个历史时代的人物啊,他都讲。所以我们这个本系的学生并不多,可是特别吸引人来听。
赵:哦。
方:他在这,那时候学生也没事干,下了课,除了,也没太多书可看,就就来听课。我就记得那时候,那个都是那个土房子呀,窗户,门的都没有,窗户,门就是一个窟窿。那些学生都在那窗户外头门外头坐着听,堆得满满的人。只有我们这本科生在屋里头听课,剩下,就就像听说书似的。所以印象深刻的就是这些。

赵:当时陈寅恪是不是也在?
方:啊?
赵:当时陈寅恪先生是不是也在西南联大?
方:谁?
赵:陈寅恪。
方:陈寅恪,那时候我们都猫不着他。(笑)
赵:哦。
方:他是,他,没有,陈寅恪跟我在那儿,他在西南联大待的时间很短,很短,也就是一两年。
赵:哦
方:反正赶的跟我那个时候差不多,可是我,我那时候也是小孩子,比你大一岁才,
赵:呵呵。
方:也就是闹不清谁是谁。(笑)我那老伴他是高年级,清华高年级的学生,来了就住在那些教授住的那些个民房里头。所以他那个倒,他要在,他能跟你说点,呵。我对这些事儿,也一概不清楚。那时候主要的是教师的队伍特别棒。

赵:那您是第一年在社会学系,然后转的历史系么?
方:啊,对。那社会学系,所以我说,说的荒唐。选社会学,是因为我二哥是社会系的,燕京社会系。那时候我上中学时,最佩服我那二哥,,他比较进步,搞学生运动啊什么的。所以他是社会系,我想呢,他说你就念社会系吧,我就念社会系吧。结果呢,这社会学我听了半年,老师呢是广东人,一股子口音,不知道他讲的是什么,
赵:呵呵。
方:有个课本,我也看不懂,不知道说的什么。后来我说,我不能,那老师是广东人,我根本上课一句话都听不明白。
赵:哦。
方:西南联大呢,叫个历史社会系,
赵:哦
方:所以呢后来我就改成历史专业了,也无所谓。因为那时候都是选课,你愿意选什么就选什么,
赵:哦。
方:你这个专业分够了就得了,所以我就念了历史,历史我还能听得懂。这社会学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说什么呢。

赵:也没什么转系的问题
方:啊?
赵:也没有什么转系之类的问题?
方:啊,也没什么转系的。我那系主任呢,是我们的一个亲戚,是我的一个长辈。
赵:呵呵。
方:我就跟他说,我说我实在是社会学闹不清楚。他是念历史的,
赵:哦。
方:我说我转到你的专业。他说那你来吧。没转系一说,它是一个。
赵:呵呵。
方:那时候我也糊里糊涂,因为说了容易,转系挺麻烦的,因为我这人也不那么好学,所以找个就转了,念了一,一个中国通史,外国通史,念了半天,也都忘光了。所以西南联大我也就能跟你说这些个。
发表于 2010-11-8 15:33:17 | 显示全部楼层
赵:当时也有高考什么的还是?当时是怎么考的西南联大呀?
方:也不是高考,就是西南联大入学考试,我就考了。
赵:当时怎么考的?
方:就这样,也一样,跟那,就一门一门的考呗。我也,哪像你们那么紧张啊。中学毕业去了,去了一本书也没念,考,考就考呗。会的就会,不会的就不会,基本上也没有考不上的。额,可能也有,有没有考不上的?没那么紧张。那愿意上大学都,只要你基本的文化够,我们,那时候,当时我上学的时候,从来没觉得考学校也是问题。
赵:喔,太幸福了。
方:从来家里头也没当回事儿。就是,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家里头……反正就觉得没有什么考不上,不及格的一说。
赵:哦。

方:功课,都是上的好学校,你想上什么学校,我小学毕业了,我那个是现在叫做二附小,二实验。
赵:哦,实验二小?
方:那时候叫女附小。
赵:我觉得那会儿上学的环境挺好的,想上哪儿就上哪儿。
方:啊恩,那年头好像想……我也不知道,我进的小学也没考试,我是插班生进去的,那时候北京人也少,也没那么多竞争。
赵:呵呵。
方:啊,想上哪儿就上哪儿,那那那,像我们这家里头就挑着好学校上吧。我那哥哥姐姐都是师大附小,师大附中,啊,女附中。那时候北京最好的学校就这个了。后来我毕业的时候,小学毕业的时候。
赵:嗯……
方:你也可以上女附中,额,也……可是那时候,我爸爸就比较洋气,就上了这个教会学校。觉得教会学校女孩子管得严。
赵:哦。
方:就上教会学校了。当时北京呢,几个教会学校,一个贝满,一个慕贞,还有一个什么圣公,圣公呢是天主教的。
赵:噢。
方:啊,一般的在北京的知识分子啊,都不是挺什么的,比较保守啦,天主教的。基督教呢都是美国呀什么的这种教会,也有各种各样的教会。我们那贝满呢,就是美国的一个教会叫公理会。
赵:恩。

方:我们学校就在公理会的院儿里头。
赵:哦,呵。
方:院儿里头呢,这一个一个大院,边上呢,就是盖的学校,我们这个学校,你查网上那贝满,那是一定历史悠久的,一百多年的。最早的协和就在那儿。
赵:恩。
方:像冰心都是我们的校友。你一查那个网上都有。
赵:对对。
方:那个历史。我,我那个,那次写的文章,那是一百三十年的时候写的,一百二十年呢我们又聚会了一次。所以就是隔了十年又,又聚会一次。那现在大概不止,一百,一百六七十年了。这个,这个学校呢,这个解放以后呢,就一百……就后来就变成女12中了,现在又变成166中了。我们那时候初中呢就在公理会的那个教会的那个大院里头,大院里头边上一个角,就是我们的学校。完了呢,大院的墙的那边呢,就是育,育英。你听说过育英吗?
赵:我姥爷是育……
方:那个,那个谁,朱良漪。
赵:噢。
方:朱良漪就是育英的。
赵:他跟我姥爷是……他比我姥爷小几届吧?
方:你姥爷,你姥爷没上过育英。
赵:我看他那个交代材料里写好像说他是育英的。
方:啊,是吗。
赵:他后来不又去日本么。
方:啊,就是。那也可能,反正我们家的孩子就是那时候,崇文门还有一个男校叫做崇德。
赵:恩。
方:那也是,就这几个教会学校呢,都是最好的。后来呢这贝满呢,就算最顶尖儿的了。那时候就说我们要上贝满,上贝满就上贝满,也没有什么考得上考不上的问题。也考,也考一下,可是从来也没觉得考,考学校那么紧张。我,我贝满毕业的时候考燕京也就像玩儿似的考,也不像你们现在,怎么个要高考啦,没那,没那事儿。就是我毕业的时候,我就想,上内地了,那时候不北京沦陷了么,我是三八年毕业的,
赵:恩。
方:后来人家就说燕京考试,我说我就考考吧,考考再走。也从来也没说是准备啊,完了考完了就就走了。完了考完了以后,还真取上了。
赵:哦,呵。
方:那时候大概是考,那个考,考中的那个比例也相当高,呵。我也闹不清反正这个名校啊,它那基本水平就基本上达到这个。
赵:哦。
方:尤其这个像燕京啊,跟贝满它都是有,根本都是有洋教会的学校,他瞧你是贝满的,反正基本上就……还有就是那时候的那个公立学校啊,英文都不怎么样。我们这一进去就得念英文的,那好多公立学校,英文也就都那么回事。所以从来也没有什么考学校的问题。

赵:那当时觉得,
方:啊?
赵:当时觉得中国那些大学算,当时看是好,就特别好的大学?
方:那最好的是清华呀,
赵:哦。
方:清华,北大。燕京呢学费相当高,
赵:哦。
方:一般的人念不起。那时候我就印象呢,我哥哥姐,我姐姐是燕京的,我哥哥是清华的。我那大哥是清华的,我那大姐是燕京的,其他的一学期就交二十块钱学费,燕京一学期交一百多块钱学费。
赵:天呐。
方:那年头一百多块钱,不得了了,那一袋面才几块钱呢。
赵:呵呵。
方:那一百块钱,那一般的人上不起。所以呢像这种教会学校,两种学生。多数的是家里头收入比较高的,这个,还有一种呢就是教会,教会的抚养的一些人,这样呢,常常就不收学费啊什么的。所以我们那时候贝满学费多少,我也闹不清。反正我估计不到一百块钱。因为燕京一百块钱,就吓死人了。(笑)家庭富裕的人呢,就那么几个。当时就那么几个。
赵:供得起的就那么几个。
方:啊。不像现在阔佬儿那么多。也不是说很阔,就是收入比较富裕。我,我,我那时候,后来,我当时上学也糊里糊涂的,等到老了,额,这些老朋友聚会的时候才知道,这家里头基本上都是认识的,
赵:哦,呵。
方:很多都是当时的有名的大夫的孩子,所以说,等等我老了我才知道,年轻的时候谁管谁家怎么回事啊,
赵:呵呵。
方:也不管。不过我们那学校就是这样,所谓管得严呢,它不是说,人家外头都认为是贝满是小姐学校,当时,那时候的小姐的概念就是说有钱人,大家庭的那个千金呢就叫做小姐,不像现在那些个不正经的人叫小姐。
赵:呵。
方:那时候叫小姐,就贵族学校,可是呢,我们要求呢,就是冬天就是深蓝的蓝布褂子,夏天呢就是这个浅的。
赵:相当于校服了?
方:啊,也不,也没有什么规定是校服,但是所有孩子都穿这衣服去。我们管那,那个那个蓝色好看极了,不是那个(指),顶浅的,我们就叫“kàor”,“gāng kàor”,我也不知道那几个字怎么写,就是那种半深不浅的那种蓝色儿的(环顾四周),夏天就穿这,冬天就穿蓝布褂子。好像,都,大家都一样,谁也不能穿各色的,完了你有什么花衣服你套在里头可以,一般的就是,就是这个蓝布褂子。嗯,反正老,校长呢,也管得挺严的。我的印象我们班有一个孩子,矮,个儿矮,她就穿了半高跟的鞋,我们就起她外号,叫她“小高跟儿”。
赵:呵呵。
方:小高跟儿呢,有一天呢,校长就叫去谈话了。(笑)
赵:就是因为穿这个?
方:(笑)啊,就是一般的,你们现在有学生穿高跟鞋的么?
赵:没有,不行,我们学校都要求必须穿运动鞋。
方:哦,不许穿。
赵:对,除了运动鞋,就连什么皮鞋什么的都不让穿,因为每天都有体育课。
方:嗯,那我们体育课就得换整个一身衣服啊。
赵:哦。
方:整个你得,都得换运动服。所以忙忙叨叨,要上体育课了,都得,动作快极了,
赵:天……
方:都得换衣服。(笑)
赵:我们换不了,我们有男生……
方:呵呵,噢,男女生。我们都有更衣室,
赵:喔。
方:进去,进去,你进去把所有衣服都换下来啊,
赵:恩。
方:完了下完这课,再,再穿上。呵呵。
    赵:那也就十分钟换衣服?
方:嗯,快极了。

赵:那当时操场什么的,体育器材的都有什么?
方:哦,我们学校初中楼边上操场,操场,嗯,比较大,额,大概有两个篮球场,一个网球场,还有些个跑道,
赵:哦。
方:额,这个,高中呢,那就比较小,较小,有一个像个大棚子似的,我们叫风雨操场,刮风下雨也能上操的,大概也就呢篮球场那么大。
赵:我记得我小时候写那个科幻作文的时候,还写过那个操场上有棚儿的那种。(笑)
方:哦,有棚儿的啊。那就是,风雨操场,一个大,就像现在那叫大库房似的,
赵:哦。
方:完了,那我们那风雨操场跟我们情感深极了。

赵:太先进了。
方:啊,那个风雨操场,就拿大棚子里头,干啥都成。完了呢到毕业的时候,我们那个贝满有一个惯例 ,就是每一班,高三毕业的时候,必然要演一出戏。
赵:哦。
方:我们排的,我们班排的那就是《日出》,演得好着呢!
赵:呵呵。
方:女孩子也装男的一样。我完全,就是就是那高三班的就得排这戏。也得排,排个一学期呢。
赵:我们是有那个话剧节。
方:啊?
赵:我们是有那个话剧节,也是排戏,有的班也排的《日出》。
方:(笑)哦吭,你们这有男女生的,
赵:噢对。
方:我们这女的装男的。(笑)也演话剧是吧?
赵:对,对对。

方:我们那个学校的特点,一个是贵族学校,还有一个呢,运动特别好。可是也没有什么精心的培养什么。
赵:那这个运动气氛是怎么营造的啊?
方: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人特别培养。这个,那时候女中啊,那时候北京的很多都是男女分校。女中的这个,有联赛。这联赛也就都是教会学校的几个女中参加。我们学校老拿,拿冠军的。像,像我那姐姐,那都是有名的运动员,
赵:呵呵。
方:打球啊什么的,我是不行。还有就是那个,嗯,参加这个市里头的这个运动会,全国运动会,他们都是运动能手。
赵:恩。
方:像那贝满,育英的孩子,额运动都比较好。一个打球,一个是田径。哦,我那个姐姐是跳高的,我那个哥哥是在育英的是,额,是短跑,也是百米的冠军。
赵:都很有体育细胞。

方:还有呢,就是音乐,音乐好。
赵:恩。
方:那时候我们跟育英啊,有一个合唱团,这合唱团呢,实际上呢,名字就叫弥赛亚,弥赛亚是,额,圣诞节,基督教过年,过过圣诞节时候唱的那种圣歌,都是基督教的歌,这个合唱团就叫弥赛亚,
赵:哦。
方:大家就唱弥赛亚。在弥赛亚的时候,这一年呢培训啊,就到了圣诞节的那个演出,这就是男女学校的唯一的一个,额,合,合,合唱的。所以这男校的男生女生呢,就是在这儿还能交流交流,一般的也都不交流,就女生干女生的,男生干男生的。不过它那指挥啊什么的,那都是很有名的。当时的那个社会上,好像中学的,我们这个中学的弥赛亚的这个合唱团啊还是挺有名的。
赵:我看那个我找的资料里,还有当时那个弥赛亚的节目单。
方:啊,那个,那个朱良漪也唱过弥赛亚吧。
赵:不知道。
方:他要在你就……
方:哦,还有节目单呐。
赵:就那复印件,但是好像是应该是您走之后的,离开之后的。
方:哦,我就记得那指挥叫李什么,挺有名的一个音乐家。弥赛亚说是唱宗教的,我记得我到高二,参加了有一年,我也不怎么会唱歌,那时候就是说你参加了弥赛亚也是一种时髦活动。学唱了很多进步歌,很多的进步歌曲。
    赵:我看那个贝满那个老校友那个合唱团,还出了那个书和那个CD,就是当时唱的那些歌什么的。
方:反正我就记得唱了很多都是什么当时那个,很,很进步的歌曲。
赵:也是合唱团平时排练然后到时候演出?
方:好像就是每个礼拜唱一次吧,我忘了,忘了,大概是每个礼拜一两次。我就记得我那个唱的,到现在我所有的歌曲都记不得了,就这个歌曲的名字我记得,叫山在,《山在虚无缥缈间》。
赵:哦。
方:你知道那歌曲吗?
赵:就是您那个回忆贝满那里写的。
方:噢,挺好听的,好听极了。我觉得当时我,我们就唱了很多的进步歌曲。
发表于 2010-11-8 15:34:21 | 显示全部楼层
赵:那当时音乐课怎么上啊?
方:啊?
赵:那当时音乐课怎么上?
方:哦,音乐课才有意思,我们那音乐课特讲究,那音乐老师,瘦瘦的一个外国人,我们叫她“蓝猴儿”。
赵:蓝美瑞?
方:猴儿,她,她这个洋人都得找个中国姓儿,
赵:噢,呵。
方:完了呢,她瘦瘦的,学生就管她叫猴儿,蓝猴儿。蓝猴儿上课严极了。一上音乐课,平常的在自己的教室上课,或者是小教室,音乐课都在礼堂上。一上课一人发一个小纸片儿,就考你,
赵:天呐。
方:就考呢各种的乐理知识。考完了,答完卷,才唱歌呢。所以我就觉得当时那音乐课,我学会了很多乐理知识。你别瞧我的音乐不灵通,所有的乐理的道理我都懂。(笑)
赵:(笑)我也是唱歌从来都跑调,然后乐理比较好。
方:(笑)呵,我不会唱,可是那乐理都懂。啊,什么调,什么调,应该怎么,钢琴上应该怎么摆,都知道。它音乐知识,从,从一年级就开始,就学,音乐课是……当然呢洋人呢就不教进步歌曲。
赵:恩。
方:可是就在弥赛亚的那个那个歌唱团里头,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那些老师有什么地下党的关系,
赵:呵呵。
方:唱很多进步歌曲。其实跟你,跟,跟,跟那个育英,就一墙之隔。
赵:那都是公理会的?
方:啊,都是公理会的。可是一般的暗着有人来往的,
赵:哦。
方:一般的都不来往。男生女生都不来往。
赵:那当时是不是教会学校都特别重视音乐教育?
方:比较重视,这,重视英文。
赵:哦。
方:重视音乐教育,我们学校所有的课的老师,大,大部分都是燕京的高材生。
赵:哦,直接输送的。
方:那教我们课的都是燕京刚毕业的年轻老师。老的老师也有,反正都都都很,都是比较,老师的水平比较高。
赵:嗯。

赵:那当时英语也是分班教学?
方:英语呢,是因为一年级来的时候,那时候呢,小学基本上不教英文的。嗯,那些市立学校,公立学校从来也不教英文。就这个教会学校呢,就教英文。所以来的时候呢,除了这个入学考试,你到了学校以后,他就给你测试一个英语,英文考试,就要分甲乙丙丁班。
赵:那是怎么,就通过测试分的?
方:啊。完了呢,我记得我一年级的那个是个洋教士,姓范,范教士我们那个小孩儿就给他起个外号叫“fan ke er”。这“fan ke er”啊,有意思着呢。上课,根本他洋人啊,他也不怎么会说中文,完全是这个直接法,就,他就是说英文。我在想呢,我这个印象挺深的就是“小鸟飞了”,那呢他怎么讲啊。他就这么比划,开开窗户这么比划(手臂挥舞),比划小鸟飞了。不过我觉得,那时候小孩也懂了。
赵:跟母语教学似的。
方:恩啊,就所以我对那个英文的那个,咱们说什么主语宾语的,我一概不知道,一概不知道。后来,到了高中啊,学那个,啊,英英语的文法,才才什么。反正就是都是直接法。你就觉得该这么说就这么说。你想那初中都这么教的,都是洋人教的。(笑)你说不上来,你磕磕巴巴的说,他也不说你怎么着,语法怎么着,他就觉得说你说错了,告诉你错了。呵呵,所以我,我对这英文的语法,额,根本也闹不清楚。

赵:那当时除了英文,还有什么分班的呀,还是只有英文?
方:别的没有。因为,除了英文,没有分班的。说老实话,一般的,额,学生呢,对英文课是当作当作主课。这个国文……就马马虎虎,其实我们学校那国文老师都挺棒的。国文老师,有兴趣的就就就学得好一点,没兴趣的他也就马马虎虎,不那么较真儿,英文课较真儿得厉害。
赵:那英文老师也很严么?
方:啊?
赵:就在学业这方面。
方:啊,严那是严。反正,我们学校那有名的老师,多半是英文老师。这中文老师就那么些个。我们那时候也有课外活动,我记得我在初中的时候,我爸给我买了一个那年头就是那个,现在叫做傻瓜照,照相机啊。从前,那么一个方盒子,一把拉就得,那时候才五块钱一个,
赵:(笑)
方:不是现在那个高高高端的那个傻瓜照相机。它就是一扒拉就可以照一相。完了还教那个洗相片啊什么的。我这印象里,就觉得玩儿着挺好玩的,挺有意思的。一年组织两次旅游,春游,秋游,那你们现在也有吧?
赵:我们,不一定有没有,不确定,
方:恩?
赵:有时候,有时候没有。
方:哦,不是……我们都是规定的。
赵:我们有时候有,反正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春游,就告诉我们取消了,大家很伤心。

方:那个,再有就是,那洋人挺注重劳动节的。五一劳动节,
赵:恩……
方:到了五一,一定是这半天儿,所有的学校的员,工人都放假,就学生去打扫厕所。我就记得我一年级时候打扫的茅坑,因为那会儿还……
赵:那会儿的厕所还是那种……
啊,那会儿,茅坑跟现在公共厕所似的,一排,
赵:嗯。
方:嗯,一,一,一条一条的,
赵:呵。
方:后头一个大粪池。
赵:我们小学也那样。
方:呵呵,我们,你别瞧那洋学校盖的,大概,我那么估计那个里头,那个洋人的那个宿舍,我们那楼里头那洋,洋人的宿舍是不许随便进去的。洋人宿舍,那那可能,可能呢有,有抽水马桶。
赵:哦。
方:学生呢,就是操场那头,有一个大的茅,厕所,都是那个一排茅坑。真倒也到扫的挺干净。那到了五一劳动节呢,就学生分配着打扫茅坑儿,就是哪个班负责什么,哪个班负责什么,一般的一,初一的孩子都是打扫茅坑。
赵:哦。

方:反正每年到劳动节这扫操场啊,反正该干的活儿呢,工人都不干了,那天工人们放假。想着那,我们那,我们那,初中那训育主任,厉害极了。
赵:侯婆是么?
方:侯婆,那简直厉害得不得了。大家都怕她。
赵:呵呵,好像训育主任这形象一直都很凶恶。
方:嗳,那也,可不是小孩淘气吗,训育主任她那官儿在那儿,大家就就就都怕她。她不厉害点儿,更闹翻天了。
赵:那她当时都管什么呀?
方:额?小孩儿的行为,她哈,她什么都管,没她不管的。(笑)
赵:呵。
方:你要你要,打打闹闹的一看她来了就老实了。
赵:呵呵。

方:我们那教室外头就篮球场,反正一,一到休息时间的,都上外头玩儿去,打球啊……
赵:现在,现在反正我们班就有好多一下课就在班里猫着,然后上体育课也不愿意动。
方:那不成,那都得出去,把着所有的窗户都开开,人都得出去,教室里头不能有人儿。
赵:学校的规定是么?

方:啊,嗯反正……我们那个学校还有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我不知道,别的学校可能没有。我们这个学生会啊,不叫学生会,叫学生市。
赵:啊?
方:有市长,有警察局长,
赵:喔,呵呵。
方:卫生局长,额,我还当过一阵卫生局长,因为我爸是大夫。
赵:噢。
方:反正那个你你就管这些各有关的事,你都得管。他的这个学校的理论就是让孩子呢,学会完全是自己管理自己。
赵:恩。
方:我都不知道这些局长都干什么,反正我干过卫生局长,也就管打扫卫生,环境卫生什么的。
赵:就跟我们那值周班长似的。
方:啊。不过你们那班长也不,我们这不管功课。
赵:哦。
方:不管作业本啊什么的。那个可能,那那个,是课代表的那意思。那那是另外一回事,老师一,数学的课本一发呢,她就上去给大家,按,按行啊,按什么的发下去,那不是。好像,一门课一个课代表,就是她负责跟老师联系。一般的,这这这个,这市,市组织是不管这个的,这市组织就是模仿着社会上干的,实际上,什么也没干。
赵:呵呵。
方:(笑)你想那警察局长能管什么呀(笑)。
赵:呵呵。
方:也就是学生犯纪律的事儿。
赵:我们纪检部长管这事儿。

方:我们那个校长我们都很佩服他。那老头,老穿一灰棉袍。
赵:是叫什么管叶羽?
方:对,管什么。
赵:管叶羽,看那个……
方:大家都都对他很尊敬的。他其实他也平常不太,也,也不是那么侯婆那样的让人那么……大家都挺尊敬他的。
赵:哦。
方:不过要是,你要轮着校长找你谈话那就不一样了。
赵:呵呵
方:我们那副校长呢,是个洋人儿,她,洋人儿她姓寇,好象是叫cock先生,我们就叫她寇大妈。寇大妈呢,样儿对人呢,是很慈祥的,可是我们小时候一个印象呢,就是我对这个词儿,“皮笑肉不笑”,
赵:呵,天哪。
方:这种这种感觉,就从她那一笑,
赵:呵呵。
方:她那笑,你未必就知道她心里是怎么着的。她就是要笑,实际上……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后来我到昆明的时候,
赵:恩。
方:她好像也去了一下。
赵:噢。
方:是,是,反对日本人呢还是怎么着,赶走啦啊还是什么的。

赵:那当时贝满的宗教气氛还浓吗?
方:啊?
赵:当时贝满的宗教气氛还浓吗?
方:不浓不浓。(突然神采奕奕,欠起身来)它是这样,它虽然是教会学校,你可信可不信。
赵:噢
方:你,你,你愿意去做礼拜,就去做礼拜,你不愿意去做礼拜,也没人跟你说教,也没人向你宣传。我们学校有一个查经班,就是念圣经的。参加查经班的人呢,也不是说都是宗教系统,就是学英文去了。
赵:哦,呵呵
方:那,就是,那个,用英文的那个圣经啊,念,就学英文去了。对,可信可不信。额,这个教会呢,也有也有牧师也有什么,额,你愿意参加就参加。嗯,反正好像一个礼拜有一个就是教会的这个,我们那时候叫什么呀,我们叫朝会啊,也不叫什么。反正每个一二三四五六啊,都有一天有一个主题的聚会。
赵:哦
方:这个聚会呢也时间不长,也就是半个小时。这个聚会呢,关于宗教的这个,你愿意,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也没有人任何跟你说,跟你宣传,什么基督教啊怎么着。完了呢,星期天呐,这个,公理会的教堂地下室呢,有一个主,主日学。就是反正附近那些穷孩子,招来啊,教他们唱个歌儿啊,给他们讲讲故事啊。这主日学呢,学生愿意参加就参加,不愿意参加就不参加,而且呢,完全是自愿的,而且也不是说我这主日学一定要讲什么宗教,你要必须懂宗教,你才能够去参加。我就去过,玩儿过,你就是带着小孩儿玩儿玩儿,就去玩儿。这主日学,它是教会里有的这个,
赵:哦
方:它反正那个美国的这个基督教,公,公理会,就比较的松散,它没有任何宗教仪式。

赵:那当时宗教对学校有什么影响么?对学生啊,或者什么的?
方:没有,反正我那同学里头就有信教的有不信教的,信教的很少。
赵:哦
方:而且大家对宗教没什么印象。(笑)因为他也不宣传也不讲,也不发给你什么,动不动发给你个什么东西,你你你也跟它没什么关系。你愿意参加公理会的教会活动呢,你就参加,你不愿意参加就不参加。反正多少,怎么说呢,像我这样的学生是多,大多数。对这个教会啊,多少有一点儿了解,没有人强迫你去知道什么。没有,它完全,完全是自由的。是吧,你说你上过教会学校得怎么着,那,那像圣公啊,那其他的教会学校,就很难说,他天主教的那就,
赵:哦
方:那就挺,挺什么的。我们这,你说基本上,绝大多数的贝满的学生,没有信教的。信教的我们班上大概信教的有几个,也没有,它也没有什么啊,给她一个特权啦什么的,那就你爱信教你就参加活动去就。

赵:信仰自由。
方:嗯。那就完全是,我,那个那个,我觉得当时那个社会是挺特别的。那你,你,你到那些洋人家里头去,他那家里头也宗教气息也并不那么很浓。他好像就是办学。后来到我高中的大概高一高二的时候,来了一个年轻的教授,教,额教士。年轻的大概也就二十几岁吧。叫Mistingker(音),她跟跟小姑娘们就有点合的来啊,大家就爱上她家里头。那时候不是抗日,额,37年以前那不是各种抗日活动,这个古北口,张家口的那些战役啊,额,额,到她家去缝什么慰问袋啊什么的。到她家就像玩儿似的跟她,嗯,特,像个大姐姐似的。那,她从来也不跟我们谈什么宗教的事。那你要愿意跟她谈,她当然要谈,一般的,大家就觉得跟那洋人儿一起玩儿玩儿,说说英文,挺有意思的,大家也就是一种聚会。啊那时候缝慰问袋,什么干了点儿事,还有什么一个小小母亲会,我都不知道小小母亲会干什么,也就是缝点儿东西,做点东西的。反正那二十几岁的姑娘,大概大学刚毕业到中国来,他们那美国的教会里的活动,就像现在一样,美国那教会呢,很多的人参加教会活动,他也不信教的。
赵:就有点那公益性质的。
方:嗯,他们那觉得好玩儿,他一种,变成一种社会活动了。
赵:哦。
方:很多中国人也参加教会活动,他就因为他没地儿去,没的玩儿啊,就在那儿,想交交朋友,玩儿玩儿。
赵:呵。
方:它教会有一样好处,它都是彼此关心,它就助长了彼此关心,彼此帮助,它也从来也不说什么,所以我对这个宗教的知识有限呢,没人跟你宣传这个。

    赵:那您高三那年是,就北京是,已经是日本占领区了?
方:嗯,日本占领了,那时候,街上那些女孩子,不敢上街啊,害怕呀,
赵:恩。
方:那,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日本兵给你抓去了,那玩意儿当慰问品了。
赵:哼哼。
方:所以我就住校了。咳,说老实话,日本鬼子统治中国啊,在那个边远地区呀,那是,胡作非为。
赵:恩。
方:到了这个北京市啊,他多少也收敛了一点。那后来呢也就,大家相安无事的样子。
赵:哦。
方:开始害怕呀,骑车上班上学下学,我就住校了。
赵:恩。
方:住校,那时候小孩儿也不懂得什么,就觉得额……我们那教会学校,根本他那日本人呢也,插不进来。就派一个教日文的,一个日本老太太教日文。大家都不好好念。
赵:呵呵
方:我就觉得你要趁着那时候年轻好好念多好。
赵:呵。
方:不过那你也不能念,念了,那那同学的压力也太大。学,学了半天,额,根本这一年,我这都,日本的字母都不认识。大家就这,谁都不念。
赵:恩。
方:那时候他那美国人还有势力,
赵:哦。
方:后来就太平洋战争以后,他就没办法了。不过像你们这代人,都很难理解那个教会学校没有宗教气息。我们那学校呢,你没看见哪儿有什么耶稣像啊圣母像啊什么的,就跟普通学校一样。

赵:那教会的那种友爱啊或者彼此兄弟姐妹这种感觉会不会有……
方:友爱它也不打着教会的,额,宗教的招牌。那倒是那气息比较什么的,那号召大家友爱啊,它的,大家,这个,这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来的规矩啊,还是学,老师自己的那个洋人儿的建议啊。就是你到了高中,你要从初中找一个朋友,你喜欢的,小孩儿。你跟她交朋友,交朋友呢就跟她来往啊,通信呐。因为我们高中跟初中不在一个地方,难得的高中跟初中啊,有聚会的时候。欸,那你照顾照顾这小孩儿啊,没事儿的跟小孩儿谈谈心呐,这种事儿,就是每一个人都得找一个。
赵:我觉得这种方法挺好……
方:啊,这也变成了一种,也不是学校规定,你要是你硬不找,也没关系。好像大家都觉得应该找一个。有的时候啊同学起哄,啊你喜欢她,
赵:呵呵。
方:她就做你的小朋友。其实那时候,其实洋人儿名不是Dear嘛,就找个“笛儿(音,连读)”。(笑)
赵:呵呵。
方:那都得找一个“笛儿”。找一个小姑娘做你的“笛儿”。完了呢,这也挺好的,小孩儿啊就长见识啊,高中生啊带着她啊,有时候也见见面儿啊,说说话儿啊,玩儿一玩儿啊。
我那时候在高中,有一个小姑娘,长得挺好玩儿。欸,我说这小孩儿挺好玩的,
赵:呵呵。
方:人家说那就当你的“笛儿”。后来我们俩还演了一出戏,演了一个英文剧,
赵:哦呵。
方:英文诗剧,呵,后来这孩子上哪去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初中时候呢,我那高中的那“笛儿”呢,也姓方,就因为也姓方,
赵:呵。
方:觉得挺好玩儿的。
赵:碰上个姓方的不容易。
方:这这,就姓方的一家子,也这同学也跟着起哄,差不多人都有一个。别的友爱,额,好象没有,反正师生关系也都不错,跟这个一般的学校也差不多。
赵:恩……
方:我们这一开始老师差不多都是刚,燕京刚毕业的,这孩子也都挺喜欢。教英文的,姐妹俩都分到我们那儿去了,姐姐长得特难看,妹妹长得好看大家都喜欢,大林小林,对这小林就特别喜欢。其实大林教的特别好,
赵:哦。
方:教书教得好,可长得特难看。
赵:呵。
方:我们这个来一个数学老师,我们班上有一个挺漂亮的女学生,这老师也是不着调,来了就给她递条儿,
赵:……
方:递条儿学生就给揭发了,
赵:噢。
方:就给他告到校长那儿去,没多少日子这老师就解聘了。其实学校这些事儿都管得挺严的,你说老师跟学生递条儿那不像话嘛,
赵:对啊。
方:引起我们全班的人的公愤(愤怒状)。(笑)我们一班六十人,分甲乙班。

赵:哦,那一年级有多少人?
方:就一年级啊,一年级就一个班。
赵:哦。
方:我们高中那那个在佟府夹道,
赵:恩。
方:那个大殿里头。一个班的教室,也就60人,不是上课的,那就变成,叫做自习室。
赵:哦。
方:边上有些小平房儿,它有号儿的几号儿几号儿,
赵:恩。
方:什么课在什么课堂,也不是说,啊,这个五号课堂都是,都是我们这些高三班用的,也不,大家伙儿轮着用。所以上课下课就来回找教室,换教室。等我到现在了夜里做梦,常常梦见找不着教室。

赵:呵呵,天哪。
方:呵呵。
赵:当时上课迟到的话是不是后果也很严重?
方:恩恩,就是,那那那教,那,其实那院儿也不大,现在,从前呐觉得那大院大的不得了,后来这个一百二十周年我们一去了,呦,怎么那么不点儿大的。(笑)

赵:那会儿也学分制吗,还是?
方:没有,我想想,那时候,有选修课,选修课也不是必然的,必,必必须的。你愿意选就选,不愿意选就不选。好像我们那选修课,也就是走个形式,那个从前那南开中学那选修课,那水平相当高,现在,我们这选修课就那么回事儿。
赵:那都有什么选修课?
方:咳,这个教会学校,主要的还是英文。
赵:哦,呵呵。
方:阅读啊,你不选就不选,我不记得我选,没选过。我就参加过一期那查经班,
赵:哦。
方:就觉得好玩儿,就觉得查经班都念英文的,我看看都干嘛。念圣经,那念那圣经的内容我也没兴趣,我这,就后来就不上了。

赵:您觉得贝满给您印象比较深的是什么?
方:啊?
赵:我说您觉得贝满给您印象比较深的……
方:什么?
赵:就是您觉得贝满给您印象比较深的……
方:那就是,六年呢,总归是六年,没,没,那,我不知道你们现在那种感觉吧,这,这六年是人生最大的转变的,
赵:恩
方:而且获得知识最丰富的时间。什么事儿,都是学校比家里头,呵呵。你们这也许家里头,我们这家里头就像个大旅馆似的,除了寒暑假,这哥哥姐姐都回来,知道好多事儿,一般的你你天天儿的上学下学,那家里头,也没什么,在学校那生活多丰富。所以我,我这些老朋友,都是中学的同学。要是从小一直到大,到毕业的时候,大家伙儿,说说志向,尤其的最后一年住校,孩子们之间的这友谊也比较深了。有的,说老实话,有的你跟家里说人家也不理解,
赵:嗯?
方:我们这兄弟姐妹还多还,
赵:恩。
方:人没的人家也没处交流去。
赵:恩,呵。
方:而且我这个我的妈,根本就在山上养病。
赵:恩。
方:我姐姐也是贝满的,所以我们俩人儿就差一班,她比我高一班。所以,在家也是说学校的事儿。
赵:呵

赵:那您觉得就是那会儿,就是民国时期的那个教育和现在的区别有什么?
方:哦,我最印象最深的,我觉得我们,我的印象一想我的中学时代,绝大部分是玩儿,
赵:呵。
方:不像你们,觉得功课压得那么紧。也许我是不用功的人,好像玩儿,可玩儿的地方多得很。
赵:呵呵。
方:你在学校,你可以参加各,各个团,可以参加各种的课外活动。完了呢这个,你还可以学琴,
赵:哦。
方:我都有一年我就学这个,弹这个曼德琳。
赵:嗯。
方:我当然也没学出什么来,不过,我就觉得小孩儿那生活挺丰富的。
赵:呵呵。
方:我的那,我那爸爸还是不太鼓励我们学这东西,
赵:呵。
方:都认为那些是歪门邪道。
赵:额,呵呵。
方:有那功夫,多念念英文,
赵:哦。
方:连看小说都不鼓励。不过我这个,因为哥哥姐姐多,
赵:恩。
方:影响比较多,人家拿来点什么东西,到了寒暑假。而且,我从来没有觉得功课压力多大,
赵:恩。
方:反正我也不是特别好的学生,就是中上等的,中上等的学生。
赵:恩
方:同学之间,也是往家里来往,上人家家里玩儿玩儿去,人家上我这儿玩儿玩儿去。尤其到了这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复习的时候。复习的时候那时间就挺多的,不用上学了,在家念,自己。
赵:哦。
方:就几个同学约着上家,连玩儿带复习功课。
赵:呵呵。那考试之前就不上学了是么?
方:嗯,完了就到时候考完了就完了。

赵:呵呵。那那会儿的大学和现在的呢?
方:啊?
赵:那会儿的大学教育和现在……
方:大学,大学那我也就不知道了。
赵:呵呵。
方:那会儿反正我们哥哥姐姐上大学,也没觉得他们怎么紧张,
赵:恩……
方:哪儿像现在你们,哪儿那么紧张,
赵:呵呵。
方:又这个又那个的,事儿那么多。
赵:人太多了。
方:不是,压力太大,用得着么?额,你说是不是。
赵:呵呵。
方:我打小的最大的印象就是我上学就是玩儿着上过来的,
赵:恩。
方:没有,好像没觉得好像这个天天熬夜做功课啊,考试啊,我从来没拿考试当回事儿。可是我也,我也,也不是班上最好的学生,
赵:嗯。
方:也不是……反正中上等。好学生流儿里头有我,可是拔,我也不拔尖儿。
赵:我觉得挺好的,这状态。
方:啊,这这,觉得过得挺轻松的就是这么过来了。看闲书看得少一点?也不少,因为我那哥哥什么的常常拿本小说给我看。
赵:呵呵。
方:我就记得我的小学六年级时候看那个高尔基的《母亲》。
赵:哦。
方:反正当时,那时候也小孩儿嘛,看小说就是看故事,呵呵。我就说呢,我们也没那么大压力,也没那么什么的,也不傻也不笨的,干嘛现在那孩子那么费劲。

赵:民国那会儿出了好多大师级的人物,现在也出不来,这么费劲之后。
方:啊,可是你说那大师的人物,多数啊都是家学。
赵:恩,哦。
方:就我那老伴儿,人家十几岁以前都是在家里头。家里头书多呀,他什么都看呢,他样样懂,你说真的你靠学校那点功课,你有,你有多广的知识啊,根本就没有,就是那课本儿。
赵:对……
方:是不是啊。我就觉得人要,人要真正他,他真正的成为大家,你不能够老抠那一门儿。你必须很广泛的知识,你才知道你这个学问是怎么回事儿。你知识不广泛你就认那一点儿,那就。你看我那个,我那儿子启如,
赵:嗯。
方:他什么都知道。
赵:呵呵。
方:当然你说他样样精通也不见得,可是呢他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他比较大了,他们不是这都是耽误了么。他上大学的时候,就没事呢就在图书馆的阅览室啊 瞎翻,东翻西翻,哪行儿的事儿他都知道点儿。这样他才知道他那行儿到底在里头起什么作用。你要是老抠那行儿,别的事儿一样事儿不懂。现在把孩子逼得,你就,
赵:呵。
方:就冲着那一点儿。可能你们学校还给你搞广泛的东西,所以你没事儿呢你什么都翻,什么都感兴趣。像我,我,我喜欢织毛活儿,我喜欢,我搞这个幼儿教育。我那孩子没事儿他就告我说,啊计算机里头可以设计你那个,额,
赵:毛线图?
方:织毛衣的花样儿。我说:欸,你怎么想这个?他说额,那用那计算机的话,他是研究计算机的,
赵:哦。
方:要不然他不,也不会想到这些。他脑子里头得广。没有广泛的知识,你要想当大师,那是不可能。是吧。
赵:嗯。
方:非得什么都得懂点儿。你不一定样样精通。
发表于 2010-11-8 15:36:06 | 显示全部楼层
附录三 口述者简历
1920年 出生
1932年 入读贝满女中(初、高中共计六年)
1938年 考入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历史社会系,前往昆明。首年修社会学,后转入历史专业
1941年 回到北京
1942年 与周珏良成婚
1950年 开始担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学前教育专业讲师
1977年 退休

附录四 口述访谈分析报告
纵观整个口述过程,访谈气氛轻松愉快,口述者表现出了较为清晰的思维,访谈开展较为顺利。但在访谈进行到50分钟左右时,已明显可以感觉到口述者的疲倦,表现为语速减慢、每次回答长度缩短、身体姿态转为靠躺在沙发中等。可能影响回忆的详细程度和访谈的效率。这种情况在进入宗教气氛话题之后,有了突然的转变,口述者一下子又变得神采奕奕,并一直保持到访谈结束。由此可见1)在对高龄老人进行访谈时,应合理设置一次访谈的时长,保证老人充足的休息2)口述者在宗教气氛的问题上突然的转变,显示出她可能对此问题有特殊的看法,或者她在试图说服访谈者接受什么。
从篇幅上看,西南联大与贝满女中的内容比例约为1:3。其中涉及了两校学习、生活、课外活动、教师、课程设置等情况。造成这一差异的原因可能是1)开头口述者关于西南联大迁往大后方的描述没有录下来2)如口述者所说,由于在贝满学习达六年,且这几年是人一生转变最大的时候,因此她对于贝满女中印象更为深刻,感情也更加深挚3)口述者曾写过回忆贝满女中的文章,并于访谈前曾对其进行了整理,因此可能帮助其回忆起一些细节。4)口述者毕业后与贝满的同学联系更为密切,并多次参加校友聚会,因此回忆的内容可能更加丰富。
在分析访谈稿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现象。
1、 表述有误
方:那个历史。我,我那个,那次写的文章,那是一百三十年的时候写的,一百二十年呢我们又聚会了一次。所以就是隔了十年又,又聚会一次。那现在大概不止,一百,一百六七十年了。这个,这个学校呢,这个解放以后呢,就一百……就后来就变成22中了,现在又变成166中了。
其中两个数字有误。
1)自1864年贝满夫人设立贝满女子小学算起,至访谈时(2009年),共计145年,不是一百六七十年。
2)解放后,学校于1951年更名为“五一女中”,1952年正式被政府接管,改名“女十二中”。1966年停课,1968年复课改名为“红卫中学”。1971年起,又更名为“166中学”。  
方:啊,嗯反正……我们那个学校还有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我不知道,别的学校可能没有。我们这个学生会啊,不叫学生会,叫学生市。
其中学生自治组织的名称有误,应为“学校市”。高、初中各有市议会。市议会下设立法院、行政院、司法院、监察院。行政院下属教育局、公安局、卫生局、社会局、膳务局等。
可能原因有1)时间久远2)89岁高龄,记忆力可能有一定减退3)数字计算错误
2、 主动转移话题
例如:
赵:那您当时上什么课啊?历史系。
方:上什么课,我那……反正那时候的教授特多,
赵:嗯。
方: 都是各名校的名教授。

方:那不成,那都得出去,把着所有的窗户都开开,人都得出去,教室里头不能有人儿。
赵:学校的规定是么?
方:啊,嗯反正……我们那个学校还有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我不知道,别的学校可能没有。我们这个学生会啊,不叫学生会,叫学生市。
可能原因1)口述者对于提问内容,记忆不清,有意或无意的掩饰记忆的空缺2)思维跳跃3)未能准确理解提问,但从回答中均有对问题的简单回应看,此种可能较小
3、 前后不一致
文中共发现一例:
方:还有就是那时候的那个公立学校啊,英文都不怎么样。我们这一进去就得念英文的,那好多公立学校,英文也就都那么回事。
方:那时候呢,小学基本上不教英文的。嗯,那些市立学校,公立学校从来也不教英文。就这个教会学校呢,就教英文。
实际1922年后,教会学校与普通学校课程设置趋于一致,大部分公立学校也开设英语课,但英语教学质量普遍低于教会学校。与口述者首次提及时表述基本一致。
可能原因:1)表达问题,即记忆准确,但在表达时出现偏差2)短时思维混乱3)出于对教会学校的感情和对公立学校英语水平一定程度上的否定。
4、 对姓名的模糊
例如:
方:哦,我就记得那指挥叫李什么,挺有名的一个音乐家。
根据相关资料推断,应为李抱忱。李抱忱,1930年毕业于燕京大学,时任育英中学音乐教师。
方:我记得我一年级的那个是个洋教士,姓范,范教士我们那个小孩儿就给他起个外号叫“fan ke er”。
1933届校友汪溪在《已经过了半个世纪》一文中回忆说:“比如,初中的Van Kirk,我们背后叫她‘范壳儿’。”
方:我的印象我们班有一个孩子,矮,个儿矮,她就穿了半高跟的鞋,我们就起她外号,叫她“小高跟儿”。
整个访谈中多次出现以姓或外号代称的现象,如训育主任“侯婆”,副校长“寇大妈” ,音乐老师“蓝猴儿”等。
可能原因:1)为避免麻烦故意不指名道姓2)时间久远,全名记忆不清,但外号印象较深刻
5、 大大咧咧
例如:
方:陈寅恪,那时候我们都猫不着他。(笑)
赵:哦。
方:他是,他,没有,陈寅恪跟我在那儿,他在西南联大待的时间很短,很短,也就是一两年。
赵:哦
方:反正赶的跟我那个时候差不多,可是我,我那时候也是小孩子,比你大一岁才,
赵:呵呵
方:也就是闹不清谁是谁。(笑)

我那时候,后来,我当时上学也糊里糊涂的,等到老了,额,这些老朋友聚会的时候才知道,这家里头基本上都是认识的,
赵:哦,呵
方:很多都是当时的有名的大夫的孩子,所以说,等等我老了我才知道,年轻的时候谁管谁家怎么回事啊

赵:当时也有高考什么的还是?当时是怎么考的西南联大呀?
方:也不是高考,就是西南联大入学考试,我就考了。
赵:当时怎么考的?
方:就这样,也一样,跟那,就一门一门的考呗。我也,哪像你们那么紧张啊。中学毕业去了,去了一本书也没念,考,考就考呗。会的就会,不会的就不会,基本上也没有考不上的。额,可能也有,有没有考不上的?没那么紧张。那愿意上大学都,只要你基本的文化够,我们,那时候,当时我上学的时候,从来没觉得考学校也是问题。
分析:1)当时年龄尚小,对周边的事情并不十分在意2)性格单纯、开朗,从小无忧无虑
6、直爽,毫不避讳
例如:
方:这市,市组织是不管这个的,这市组织就是模仿着社会上干的,实际上,什么也没干。

方:所以我就住校了。咳,说老实话,日本鬼子统治中国啊,在那个边远地区呀,那是,胡作非为。
赵:恩。
方:到了这个北京市啊,他多少也收敛了一点。那后来呢也就,大家相安无事的样子。

方:教英文的,姐妹俩都分到我们那儿去了,姐姐长得特难看,妹妹长得好看大家都喜欢,大林小林,对这小林就特别喜欢。其实大林教的特别好,
赵:哦
方:教书教得好,可长得特难看。
7、反复强调
关于教会学校的宗教气氛问题,在抄本的550~580行六次出现相似的表述:
你可信可不信。
你愿意去做礼拜,就去做礼拜,你不愿意去做礼拜,也没人跟你说教,也没人向你宣传。
你愿意参加就参加。
你愿意,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也没有人任何跟你说,跟你宣传。
这主日学呢,学生愿意参加就参加,不愿意参加就不参加,而且呢,完全是自愿的。
你愿意参加公理会的教会活动呢,你就参加,你不愿意参加就不参加。
分析:这种现象在访谈的其它部分从未出现。口述者很明确的表达自己的看法并反复强调,可见口述者对其的重视。这也提示听者这中间可能隐藏着某些问题。
通过对口述访谈稿的分析和文献资料的阅读,发现二者在宗教气氛问题上的确具有较大分歧。
1、分歧
综合所掌握的1949年至今的主流观点可见,他们大都认为基督教是殖民主义的警探和麻药,而教会学校正是帝国主义奴化中国人民思想和进行文化侵略的工具 。但与此同时,也应承认教会学校曾对中国的近代化作出过一定贡献。
这就与口述所得资料产生了一定的分歧。方缃女士认为她就读的贝满女中宗教气氛很淡薄,信仰自由。就像她说的:“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也没有人任何跟你说,跟你宣传”,“他好像就是办学。”,不存在浓烈的宗教气氛和有目的的思想控制。
2、可能原因分析
(1)意识形态与斗争需要
基督教的信仰与唯物主义理论在一些根本问题上是针锋相对,不可调和的。而基督教的传播又必然会影响到以唯物主义为根基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及。另外,教会学校带有很浓重的资本主义色彩,这也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所抵制的。
除此之外,朝鲜战争开始以后急速恶化的中美关系,也不容忽视。正是在这一时期,教会学校被最终接管,结束了其在中国大陆百余年的发展历程。由于战争的需要,党中央进行的“仇视、鄙视、蔑视”美帝国主义的宣传教育,在当时激发了人民的斗志,对后世也产生了一定影响。
(2) 口述者主观影响
通过上述分析,结合口述者的性格,笔者认为方缃女士属于比较开朗、不拘小节的类型。作为家中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从小受到较多的呵护,年轻时比较单纯也没什么心机。因此,也许不会注意到学校可能存在的思想渗透等。
同时,方缃女士在贝满接受了六年的教育,对贝满女中有很深厚的情感。故在回忆时,可能有意或无意的掺杂一些个人感情。
(3)非基督教运动和收回教育权运动
    这两场运动发生于20世纪20年代,声势浩大,旨在减弱基督教在华影响及收回掌握在列强手中的教育权。非基督教运动始于1922年,而收回教育权运动则紧随其后,兴起于1924年,于1925年“五卅”前后达到高潮,并绵延整个20年代。方缃女士入读贝满女中的时间,正是在此后的1932年。这两场运动给教会学校带来了怎样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又会如何影响对教会学校的评价,这都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
    综上所述,口述访谈中体现出的一些突出特点有助于对访谈的解析和真实性的评估。口述者出现的与主流观点的分歧,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方向。
发表于 2010-11-8 22:51: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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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bm12166.com/forum.php ... 3%CD%FB%B1%B4%C2%FA
发表于 2010-11-11 21: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可爱又懂事的好孩子,拥抱你!
好文章!这样的研究必须支持。
问方学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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