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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使馆里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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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30 11:55: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使馆里的记忆


     第一次到北京饭店吃饭是在小学三年级,50年代能去北京最贵的饭店用餐是件让人羡慕的事。那时妈妈在斯里兰卡的大使馆工作,那个外交官自己没有小孩,可是又特别喜欢孩子,于是每到周末妈妈就把我打发到大使馆陪同他们夫妻两个,到了饭点他们便带我去北京饭店用餐。那个外交官就开始用蹩脚的汉语说要蜜蜂(发音不清楚把米饭说成蜜蜂),我认真地纠正,不对,是“米饭”。他加重了语气再次重复“蜜蜂”,我重复“米饭”,“蜜蜂”,“米饭”,“哎真笨”我心里悄悄地想。他好象看出我的心思于是开始考我他曾经教过我的一些英语。“what’s your name?”“窝头油内么。”我流利地用中国英语回答,“nowhat’s your name?”“窝头油内么。” 我也认真地重复着,每每我们之间都要反反复复几个来回,最后逗得彼此开心大笑。其实我的主要时间是陪同夫人,她交给我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为她拔掉刚刚露头的白发,在她浓密的一头黑发中去发现几根白发很麻烦,特别是她喜欢在头上摸一种味道浓烈的发油,因此很难闻。每次吃完饭回到大使馆后她便那拿出一把小镊子,我也就开始了烦躁无趣寻找白发的工作,每当发现一根并拔下后我便自豪地交给她,她则认真地端详,就这样一天要在她的头发上浪费几个钟头的时间。
有一天我实在不想干了,主要是那发油的味道太难闻。想个什么理由呢?我灵机一动趁她不注意把小镊子扔到沙发下,“镊子找不到了,就别拔了。”我很得意地说,她紧盯着我的眼睛什么话也不说,我被看得有点忐忑不安。“真的,找不到了。”我有点心虚地补充。“我们一起找。”她笑眯眯地说随后轻易地在沙发底下找回了被我扔掉的小镊子,无奈我只好捏着鼻子又为她拔“白毛”。我故意使劲地拔了一根,她大声叫起来把隔壁他的先生都惊动了,他跑过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用斯里兰卡语交流着,我害怕了惊恐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将要受到什么惩罚。他的先生突然大笑起来走过来轻轻拍拍我的头,他用蹩脚的汉语问我“为什么”?我豁出去了连说带比划,我指着夫人的头发然后又紧簇着鼻子,用手扇着,“太难闻了,我都要吐了。”我作出呕吐状干咳着,咳着咳着竟成了真咳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夫人急忙走过来把我抱到怀里,轻轻为我拍打。“好吧我带你们去照相”。外交官和蔼地说,随后我们就在大使馆的院子里四处拍摄留影。
大使馆的花匠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花农,我叫他孙大伯。外交官则叫他密思特孙,他把大使馆打扮得像一个小花园,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牡丹、月季、迎春、兰花、秋菊应有尽有,真是百花争艳,就连冬天也有腊梅迎雪而放。孙大伯把花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玻璃窗擦洗得一尘不染,阳光暖暖地照射着花房充满着温馨的氛围。我们在花房前后,在树丛花丛中照了个够,我还和孙大伯合了影,他傻傻地站着两手直直地伸着 ,呆呆地着看着前方。
但是后来孙大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好像是肌肉突然萎缩,摊在床上再也起不来,过了些时候孙大伯终于过世了。那天晚上睡觉前外交官夫人问我你害怕吗?我摇摇头,她说你不怕孙大伯他变成鬼了,说着还作了一个鬼脸。外交官急忙制止。可能是夫人的提醒,晚上一个人睡在一间大房子里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所以多次醒来,于是我才发现那天夜晚外交官夫人多次过来探视。第二天夫人对我妈妈说“她很勇敢
时间处长了我和外交官夫妇的感情也渐渐加深,有一天他们开玩笑地对我说,将来你和我们一起回国吧。走的时候就把你放到一个大箱子里,到了吃饭的时候我给你送饭。我突然问怎么上厕所呢?他们两个哈哈大笑。后来这个话题常被起,于是就开始讨论如何吃饭如何上厕所等等。
大使家养着一条德国黑贝,名叫莱卡。它又高又大,跑得很快。大使和外交官的私人关系很好,两家来往密切。所以常常相互送礼品,外交官夫人还经常给莱卡送饭吃。平时总是妈妈做这事,星期天就把这任务交给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害怕莱卡,每次总是趁莱卡睡觉时悄悄把饭放在食盆里就赶快跑掉。有一次莱卡眯着眼睛我以为它睡着了,又悄悄走到它身边准备放下食物就走,谁知道它是装睡,突然间睁开眼睛冲着我摇尾巴。我吓得掉头就跑,它撒腿紧追,我以从未有过的百米冲刺的速度箭一般地飞奔,它也是四蹄生风,我们展开了一场你追我跑的竞赛。我气喘唏嘘地跑回外交官家的大门由于紧张也没顾上关门,莱卡也随后追进门。我三步并做两步往楼上跑,莱卡竟然一窜就是几个阶梯比我的速度快多了,我一看它已经跑到我的前面了,于是掉头又往楼下跑。这回莱卡更厉害了,只见它全身一缩从楼梯上叽哩骨碌滚了下来,哇!又跑到了我的前面。我于是又再次往楼上跑,迅速进屋关门,终于把它甩在外面。莱卡坐在门外就是不走,我也不敢外出,等了几个小时后我悄悄推门,哇!莱卡竟然还趴在那里不肯走。后来我曾多次和莱卡展开这样你追我跑的竞跑,而莱卡也常常趴在外交官家的楼梯上,搞得我心神不宁。
有一次外交官夫人让我把一根捣胡椒粉用的棍子送还给大使夫人,我开门一看,哇!莱卡又眯着眼睛趴在门口。这一次因为手中握有工具,于是不那么害怕了。但我还是蹑手蹑脚的想不惊动莱卡,谁知道它立刻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我拿棍子冲它比划着,龇牙咧嘴得吓唬它,莱卡本能地后退,可是当我下楼时它又来了一个就地打滚很快滚到楼下,气势汹汹地站在楼梯旁等我下楼。我拿着一根沉沉的棍子,跑也跑不快,也不敢真的用棍子打它,只好把棍子作为防御工具,一路上张牙舞爪的为自己壮胆,莱卡也不敢太靠近,虚张声势地叫。把棍子还给大使夫人后我一溜烟地跑回家,莱卡又撒腿紧追。过了几年外交官和夫人回国,我也就结束了和莱卡的游戏。有一次到使馆办事远远看见莱卡谁知道它竟然还认识我,冲着我又是摇尾巴又是叫,或许是年龄大了,这次我没有害怕摸着它的头,它围着我又舔又蹭。
外交官夫人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家中供奉着释加牟尼,香火不断。他们连苍蝇、蚊子都不杀死,而是把它们赶出房屋而已。对此我很不理解。她说这是佛教徒的信仰,众生平等。她还告诉我在她们国家每个人死后都主动把自己的视网膜捐献给失明的人,他们夫妇也早就作好准备了。在我的印象里残疾人中最痛苦的应是盲人,所以我想他们国家的人一定是最善良的人民了。
外交官喜欢给我讲他们国家的故事,那天他拿着斯里兰卡的国旗给我看,国旗上面有一只狮子,嘴里叼着一把利剑,他说在我们国家流传着一段动人的传说。以前有一个公主爱上了一只雄师,国王大怒,把公主关起来,随后又把她远嫁到异国他乡。那个狮子其实也是一个国家的王子被巫师诅咒变成狮子的,由于没有得到爱情再也没有转换成人形。听完那个故事后每次看国旗上的那只狮子,总感觉它的眼睛充满了忧伤。不知不觉中我对那个遥远的国度怀有几分好奇与好感了不知不觉几年过去了,外交官的任期即将结束,分手的日子日益逼近,外交官和夫人一方面忙着采购和中外朋友告别,妈妈帮着他们忙活,但是大家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几年的朝夕相处俨然成了一家人。妈妈和外交官夫人几乎像姐妹,两人一起拉家长,一起上街,妈妈做家务时夫人就在旁边观看,有时候还要打打下手帮帮忙。有一次外交官夫人对某个中国人不满而背后发牢骚语言有些过激,妈妈和她起了口角,结果争吵起来,两人都很激动,夫人说:“我说,你不能说,因为你是我花钱顾来的。”我妈妈也急了:反驳她“你花钱顾的是我干活,没有花你说我不说的钱。如果这样我立刻走。”恰好外交官回家取文件,见此情景急忙把两人拉开,他和夫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他随后对妈妈说,你不要和她计较她就是孩子脾气,我从来没有把她当大人。几句话把妈妈逗笑了,妈妈也检讨:“我脾气不好,请你们原谅。”相互尊重、相互理解、平等待人,或许就是这些最基本的做人准则,使得妈妈与外交官夫人忘却了彼此的身份,而能真诚相对。分手时妈妈和夫人都流下了热泪,彼此没有承诺,因为那是不可能兑现的,然而在彼此的生命中都留下了一段深深的难忘的记忆。如今外交官和他的夫人是否还健在人世我不得而知,然而他们的音容笑貌却犹如昨日,他们带给我童年时的美好时光时时温暖着我,使我对那个遥远的国度充满想望。因为那里有我的牵挂。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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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 16:29:34 | 显示全部楼层

友好

世人都爱真善美,友好,温馨的童年美事,真该多多讲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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