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电影情结（二）

子蕴

    我喜欢看外国电影更甚于国产电影,最喜欢看名著改编的影片和思想性强比较深刻的影片。

    前面已经讲到六十年代初期中外电影都很多,那时候我刚刚上初中,我记得学校规定平时不准看电影,因为每天都有晚自习,只有周末才可以自由安排。而且毕竞我年纪还小,也不会选择,基本是赶上什么看什么,因为似懂非懂反倒给有些片子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大概是初一吧,我看了一个电影叫〈索那大〉,是黑白片。也不知是哪国的,好象是写一个寂寞贵妇的感情生活。画面非常美,贵妇穿着飘逸的长纱裙,在花园里和一个青年诀别,风吹落了树叶吹散了她的长发,她伤心不已……虽然没看懂但非常欣赏画面的美,而且惊异原来世界上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这大约是我的资产阶级思想的启蒙)从此我爱上了外国电影。

    那时候苏联电影很多,给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有〈乡村女教师〉〈牛虻〉乡村女教师外表柔弱内心坚强,为了教育好这些穷孩子们,她经历了饥饿,贫困,失望,恐吓,死亡,但她有坚定的信仰和对孩子们的爱,我忘不了她的大眼睛,逢到变故,银幕上就只剩下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时而恐惧时而愤怒时而充满柔情。我忘不了孩子们的稚嫩的问候:你好!瓦尔瓦拉瓦西里耶夫娜!我忘不了她亲自送她最得意的学生们考沙皇时代的高等学府,亲自送学生们上战场保卫祖国的情景,当然我更忘不了当她桃李满天下,孩子们成为国家各个领域的专家学者军官时,这些昔日的孩子坐在教室里重温旧梦,女教师叫起其中一位军官,他的朗诵:……穿着破衣裳破棉袄,向前走,别害臊,前面是光明大道。谁能不为女教师打动,倾倒?谁能不爱教师这个神圣的职业?谁能不热爱让你的精神世界得到升华的好电影?!

    牛虻对我这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说就显得太深刻了,我看了好几遍而且还看了原著。看牛虻让我有一种撕心裂肺的心痛感,为牛虻的身世,为他的单纯轻信,为他遭遇到的出卖,背叛和经受的苦难,更为他的爱情结局。我恨他的女友,恨她打了亚瑟误解了亚瑟背叛了自己的初恋。为他不接受神父其实也是生父的忏悔和爱惋惜,(当然不能接受,接受就是投降)为他的坚强和宁死不屈感动。为神父亲手莶字处决自己的儿子痛心。每次看完我都不能入睡,那种心灵的震憾是任何其他形式的文艺作品不能带给我的。电影如此打动人还因为它的出色配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男女主角应该是孙道临,上官云珠配音,这才真可以称作珠联碧合锦上添花。

    还有一部苏联影片叫〈法吉玛〉也是令我终生不忘的影片。法吉玛是一个庄员主在自己的门外拣到的女婴。她长大以后漂亮非凡,而且和庄园主的儿子相恋。而和她同样年令的奴隶的儿子也暗恋她。后来打仗了,阔少参军走了并传来他阵亡的消息。悲痛欲绝的法吉玛为了誓言,为了惩罚自己把自己嫁给了庄园里最穷的人奴隶的儿子。几年以后,阔少为了心上人为了这份约定,历经磨难和死亡回到了故乡,看到法吉玛己经嫁人,而且嫁给了自家的奴隶,发誓夺回恋人。但是法吉玛已经被奴隶的善良感动并且有了儿子生活很幸福,不再接受阔少。在阔少和自己丈夫决斗并杀死了丈夫后法吉玛疯了,儿子也被别人抱走了。影片的结尾是疯了的法吉玛披着长发在满是积雪的大路上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儿子的名字,狂风卷着雪花淹没了法吉玛……我不能忘记这部影片是因为故事的曲折,是因为影片的艺术性,是因为其强烈的悲剧色彩。

    那个时代的外国电影基本是苏联的,偶尔也有波兰的匈牙利等东欧国家的。但我最爱看的还是苏联影片。我记得有高尔基三部曲〈母亲〉〈我的大学〉〈在人间〉,高尔基笔下沙皇时代的地主、富农都贪婪残暴吝啬,并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私心毫无廉耻之心。整个画面的色调都很灰暗,很压抑。这不能不说是阶级教育的好题材。后期的〈战地浪漫曲〉〈两个人的车站〉〈办公室发生的故事〉就好看多了。特别是〈办公室发生的故事〉就更精彩了。大概因为苏联进入苏修阶段了,人们忙碌奔波但生活不失色彩。白领们在上班前抹唇膏染睫毛,穿着漂亮的时装,女白领和同事之间谈情说爱传闲话搬弄是非,生活气息非常浓,真是五彩缤纷。如果我没理解错,影片嘲讽的是克板的缺乏人情味且分不清性别的女强人,最后因为爱情融化了女强人的心,使她成为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普通女人。整部影片轻松快乐色调温暖,音乐更是出彩,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片子。据说前两年女主演过?大寿时普京亲自上门去祝贺。这样有名气的功勋女演员居然还住在老旧的公寓里,这说明在苏联演员的地位比在中国差多了。总统上门给一位过气女演员祝寿,这说明普京的平民作风和对演员的尊重。真让我钦佩之至。

    〈列宁在十月〉〈列宁在一九一八〉是我在兵团看的。那时候我在团文艺宣传队,我记得看完电影后宣传队的男生说我和片中刺杀列宁的女特务长的一样,气的我半死。接着我们又看了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他们又说我和其中的游击队员咪拉长的一样。且不说两个人是两个阶级的代表,光是长相女特务阴险丑陋而女游击队员清纯美丽,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我总算找回了平衡。

    七八年我返城时正是我国改革开放刚刚起步,借用朱自清散文“春”的语言“一切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睁开了眼。”经过十年的思想禁固,突然间一切都变了,真有天亮了!解放了!的感觉。只演几个样板电影的影院突然开始放映香港电影外国电影,这给我为生计频于奔波的艰苦生活带来多少快乐啊!

    我记得看〈三笑〉时(当然这是中国电影,千万别误会),那时我在药店工作,我刚好坐在药店

经理.书记刘世贤旁边。刘思想很左,不许员工烫发穿花衣服……员工都怕他,对他敬而远之。但他是个好人,我虽然进药店时间很短,但因为我从不惧怕领导再加上我是笔杆子,经常给他写材料,因此敢于和他平等相处。三笑的轻松搞笑,陈思思的美丽活泼,还有久违了的江南民歌的曲调一下子迷住了千千万万被左的思想搞傻了的以致在服饰上己分不出男女的中国观众,更是迷死了我。我当时就问刘世贤:你说电影好看吗?他很勉强:还行。你说女演员漂亮吗?他马上警惕了:什么意思?看到他的窘样子我幸灾乐祸的说:刘书记,这才叫艺术这才叫电影,这才叫赏心悦目!他马上说:是是是,歌是挺好听的,别看我严肃我不是老土,我还会吹笛子呢!这个电影让我暂时忘记生活的艰辛,体会到生活的美好。下班后我到托儿所接上儿子就又进了电影院……

    那一时期我还看了不少内部电影,是母亲的朋友好像在杂技团工作的人送的:西区柯克的:煤气灯下〉〈春闺怨〉〈爱德华大夫〉等侦探片,〈呼啸山庄〉〈红菱艳〉〈红字〉〈简爱〉〈爆炸〉〈音乐之声〉等等每一篇都精彩绝伦,每一篇都动人心弦,每一篇都让我心潮澎湃忘乎所以,其中音乐之声我至少看了十遍以上……

    很快我调入了某某局,工作压力虽然大了但我仍痴心不改。有一次明星电影院放映美国电影,有卓别林的〈摩登时代〉〈舞台生涯〉等等,还有歌舞片〈雨中曲〉。〈雨中曲〉是晚场得晚上九十点才开演,那时候我爱人刚好探亲回京,他也想看。怎么办?总不能让儿子和我们一起熬夜吧!吃过晚饭我就开始哄儿子睡觉,又摇又拍又唱歌,用尽各种手段,就差给儿子吃迷魂药了,儿子还真善解人意,乖乖的睡了。我们这一对二百五爹娘立刻骑车飞奔影院看了个晚场。当我们哼着小曲从电影院出来时,我的母爱苏醒了:要是孩子醒了屋里黑洞洞的没有人,吓着他怎么办?我俩又立刻跨上自行车以比赛的速度冲刺回家。可气的是在看电影近两小时中间,我们这对父母从未为儿子担过心,这真是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紧接着大批的外国影片涌入国内,日本的〈追捕〉〈望乡〉〈生死恋〉〈远山的呼唤〉〈幸福的黄手帕〉〈浦田进行曲〉,部部都堪称精典部部都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社会意义。随着电影的放映,一大批日本影星在中国透半边天:高仓健,真由美,栗原小卷、吉永小百合、山口百惠、三浦友和……高仓健甚至改变了中国女人的审美观念,据说当时风头正劲的唐国强一下子没了市场。那时亍头巷尾播放着电影音乐啦呀啦,啦啦啦啦……年青人穿着花衣服喇叭裤,真有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感觉。

    南斯拉夫电影〈桥〉〈瓦尔特保卫塞拉热窝〉也风靡一时,以致我刚满三岁的儿子见到堂兄表兄都会大着舌头对暗号:“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堂兄或表兄回答“是啊,暴风雨就要来了”想想看三个小蹦豆儿一起对暗号的场景有多么生动可爱,这不活生生一动画片吗!

    墨西哥电影〈叶塞尼娅〉〈冷酷的心〉俘获了我们这代女青年的芳心,女演员那么漂亮而迷人男演员那么潇洒而有魅力,吉卜赛人那么有个性,敢爱敢恨敢于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深深的打动了每一个女人的心。以致于我童年伙伴,一向拘谨不善表达自己的QyB爱上了奥斯瓦尔多,不知她怎样才摆脱掉这个风流男人对她的“纠缠”。配音演员更是大放异彩:李梓,乔榛、刘广宁,苏秀,毕克,邱岳峰,童自荣……声音真动人啊!就是不看电影画面,光是听他们的配音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我甚至想,我的嗓音这么低沉,可不可以去做个配音演员啊!

    稍后美国影片开始上映,我认为相比较而言,美国电影无论在思想性艺术性上都胜出一筹。名著改编的:〈乱世佳人〉〈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荆棘鸟〉以及〈魂断兰桥〉〈罗马假日〉〈窈窕淑女〉等等,无论是导演,演员,场景,故事性,演技都炉火纯青无可挑剔。后期的〈人鬼情未了〉〈第六感〉不仅精彩还宣扬了善恶有报的佛学思想,看着紧张糁人可结局却大快人心。〈胜利大逃亡〉是我和哥哥一起看的,是一部反法西斯的影片,非常紧张扣人心弦,只记得散场后哥哥激动不已:这就是足球的魅力,是任何球类运动无法超越的!他激动的边评论边骑车飞跑,以致于我追不上撞上了平板三轮。〈辛德勒名单〉更是一部绝好的反法西斯的好影片,看后让你为二战时期犹太人的悲惨遭遇和纳粹的灭绝人性的兽行发指。为辛德勒的勇敢机智慈悲仁爱和超乎寻常的气魄折服。

    奇怪的是现在进口的美国大片也都变了味,不是胡打乱凿就是荒谬无比,加上高科技三维特技,什么宇宙人火星人怪里怪气的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因为酷爱电影,我时刻关注有没有值得我进电影院去观赏的影片。好几年了,我仅为〈冷山〉〈断臂山〉〈行动目标希特勒〉〈黑色档案〉进过影院,看来无论中国外国电影市场都己经彻底抛弃了我们这一代观众,所有的片子迎合的都是年青人的胃口,所有的片子考虑的都是商业价值商业利益,虽然我们还不老还健康的活着,但已经成为多余的人了,我们也只好靠回忆老电影过把瘾了!呜呼!让我好不心痛啊!

    美国影星我最喜欢费雯丽,她实在是太完美了,因为迷她,我不仅看了她的全部电影还看了她的传记,买了她的画册,其次是奥黛莉.赫本,我不知道上帝是怎样塑造她们的,用赫本儿子的话来评价她俩再准确不过,那就是:天使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