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猫 于 2013-11-6 09:31 编辑
了了是67届高中校友(高二三班),1968年12月20日去山西原平永兴一大队插队。经贝满女生推荐,我找到她发在凤凰网知青频道的长篇回忆文章《了了的回忆——记忆中的女十二中》,征得她的同意分期转载。她用细腻的笔触,回忆了母校的点点滴滴,读后能勾起不少美好或不美好的回忆。
了了的回忆 记忆中的女12中(一)
同福夹道,又细又窄的小胡同,不是去了女12中,不知道还有这一条胡同。胡同里有一片开阔地,赫然可以看到一个油漆的大门,那是高中时我出出入入的女12中。 学校四进的院子。 进入第一个大院,首先看到的是正面高台阶上的大瓦房,一如大殿般的建筑。高高的屋脊,宽大的山墙,一色的青砖灰瓦,没有雕梁画栋装点也足够气派。那瓦房南北双向各两间屋子,正是高二年级四个班的教室。院子的东西厢各是一间教室,都是前出廊的大房。二进院除了南面北向的两间高二教室,另三面是东、西、北的六个教室,正北面教室的两侧两条不太宽的砖漫路直通三进的院子,那里有物理、化学实验室和阅览室。 小院的左侧有一片不大的开阔地,一座有木栏杆的二层小楼,便是女生宿舍,我在那里度过了两年的春夏秋冬。宿舍的楼梯是木板的,走起来就发出咚咚的响声。管学生的张奶奶住在楼下,每天熄灯后都要挨个敲着玻璃:“睡觉了,睡觉了”。最让大家满意的是张奶奶义务传电话。老式电话就挂在一楼墙上,每当听到电话铃响,大家会竖起耳朵,等着张奶奶喊话,浓重的方音:“莎莎电话!”“唉!来啦!”你会听到一间宿舍的房门“吱”的一声响,夺门而出的小姑娘,飞奔下楼,楼板上留下咚咚的响声……. 宿舍的对面是学校的饭堂,在那里我们愉快地领到过面包和香肠,去参加国庆体育大军游行。 三进院的右侧有一条小道通向一个隐秘的去处,和一进校门右侧的石板路殊途同归。那石板路是同学们傍晚散步的地方,道边稀疏种了一些幼竹,在竹叶掩映的小道中行走,如诗画般惬意,如清泉般美好。那曲径通幽处与三进院的小道汇合便是四进院,是学校浓墨重彩保护的高三班级。学校的最西头是不大的操场,细细长长,忘不了体育课练正步走时,常常听到老师“Y同学走得不错”的夸奖。 学校前身是有名的贝满女中,由美国基督教公理会创办。那时出入校门的多是贵族子弟。解放后的女12中,完全不是这样了。学校工农子弟很多,革干、革军子弟也不全是大家现在想象的样子,记得高一年级的H同学,革军子弟,整个夏天,常常穿的就是一条洗得褪了色的蓝裙子。更有人说三年困难时期,她把省下的粮票送给同学,自己却把大家掉在桌上的米粒捡起吃掉。 学校的一家之长——焦其树,同学心中女神般的校长,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宽宽的额头下,不太高的鼻梁,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后面一对威严的大眼,只有那略微凹进去的樱桃小口,才展示了她柔弱女性的一面。同学见到他,话不多,一般都恭敬的叫一声“校长”,她严肃的面容上微微掠过一丝笑意,礼貌回敬一个点头。 校长经常穿一双黑色的跟儿有点高的小皮鞋,擦得亮亮的。但就是那双脚,那双被放开却是曾被缠足的小脚,是她终身的遗憾,至今走起路来不太得力,有点八字。那是和她全身无法协调的她终身的遗憾。 据说,焦其树地主出身,与家庭决裂走上革命道路,38年加入共产党,是同类学校中为数不多的老革命。一想到这,我眼前蓦然一幅画面:腥风血雨,炮声隆隆,子弹飕飕从耳边飞过,一个美丽的少女,艰难的背着行囊,蹒跚的小步,追赶着革命的大部队……. 校长焦其树,就是这样一个老革命,文革中又如何那?运动一开始,焦其树和一些贝满老教师先是被用剪刀剪成了犬牙呲胡的牛鬼蛇神头,然后是大会小会批判、游斗。焦其树的卧室更是被小将捣了底朝天。那“空前盛况”我无幸亲眼看到,只是听说:脸盆架上放脸盆,脸盆上面扣脚盆,脚盆上面上顶尿盆…….高高的罗汉叠上去。连丝绸被面也被一剪冲开,撕成条…….(是谁干的,我不知,无意在此诋毁谁,只是说,当运动来临时,,我们都是不理智的),而当时我们班的一粒子弹,在那个时候拿出来,一招命中,“污蔑伟大社会主义”的帽子扣到了她的头上。那是她在代我们班政治课时,谈到三年困难时期我国的经济时说“那时的经济等于’零’”,并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零蛋……. 那年月,莫言有写:我们吃树上的叶子,树上的叶子吃光后,我们就吃树的皮,树皮吃光后,我们就啃树干......我认识的一个小兄弟,困难时从商店买了一只冬瓜,没走到家,便把生冬瓜装进肚里。 只有50多岁的焦其树,经不起折腾,终一病不起,永远离开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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