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猫 于 2015-6-1 08:57 编辑
洋女婿进京(2002年) (澳)辛夷楣 (英)盖瑞·坦普 选自《人约黄昏》 本书由四川文艺出版社2015年3月出版,当当与亚马逊网有售
辛夷楣: 2002年9月,我的父母将在北京庆祝他们的钻石婚。住在其他城市,甚至海外的亲戚都准备赶去,我和盖瑞当然要到场。盖瑞从未去过中国,对于北京、上海、长城、兵马俑早已心向往之;当然,他也很想认识我的父母家人。他坦率地告诉我,他不喜欢前妻的家人,婚后他才渐渐明白自己不仅选错了人还进错了门。 我的内心感觉告诉我,家里人会喜欢他接受他,会意识到这是他们为我期盼了多年的人;而他也一定会喜欢中国、喜欢我的家人的。我是不会把家里难以接受的人带回北京,让他们心中不快的。多年来,家人为了我的婚姻,从找对象到结婚及至离婚,真是费尽了周折操碎了心。现在,我把这个洋女婿带回来,我衷心企盼家人能接受他,也企盼盖瑞喜欢中国,接受我的家人。 获得新生的上海 盖瑞在一家美国医疗测试仪器公司——伯乐(Bio -Rad)公司担任工程师十几年。公司在悉尼的分部当时分管亚太地区包括中国。公司决定8月份派他和其他人到上海培训中国的工程师们,这与我们去北京的行程正好衔接。 我当时任职的《朋友》杂志的领导也说,你此次回国,探亲采访相结合,何不多跑几个地方?几经商议,我们的行程确定下来,先到上海参加盖瑞公司培训,再去杭州,然后北京、西安,再返回北京。在上海,我们由盖瑞公司接待。在杭州、西安,我们则由《朋友》的主办单位国内《女友》杂志社接待。那一期的《朋友》杂志我在西安合成。 伯乐公司2001年初才正式进入中国,仅一年半时间,已在上海、北京、广州建立了办事处,还在上海外高桥保税区建立了大型仓储基地。 提起外高桥,还有一件趣事。在悉尼,盖瑞就老是叨念“Wei Kou Qiao”,还很急切地问我,这三个中文字该怎么写?我说:“根据你的发音,第三个字一定是桥,但前两个字是‘魏口’,还是什么,我实在猜不出来。” 出发前,我们在悉尼遇到一对上海来的夫妇。我问:“你们上海的开发区叫什麽呀?盖瑞整天念叨着Wei Kou Qiao……”他俩笑着同声说:“外高桥——”我赶紧教盖瑞如何念这三个字。他练得很辛苦,脖子都伸直了,仍然很外国味儿。 我看这一个中文地名就让他练得这么费劲儿,赶紧找出我们家的全家福照片对他说:“还有一项家庭作业,咱俩恐怕得现在一起做。我们家人多,你在这儿最好把他们的名字背一背。省得到了北京,再加上来参加妈爸钻石婚的几十口亲戚,非把你搞得晕头转向不可。” 盖瑞把这张照片扫描后,存在他的电脑里。根据我的发音,他在每个人的身上写上英语拼音。然后,他每天晚上都望着屏幕上的大照片咿咿呀呀地练习。 假如说,浦东的一切是在一片平地上拔地而起,上海市区的变化真有如翻天复地。早在出发之前,曾经几次赴沪的盖瑞的同事马克就对我们说:“忘了纽约,上海才是世界上最先进最尖端的城市!”我生在上海,又在1966年“文革”串联时去过上海。1966年下半年的上海显得陈旧不堪,外滩的旧楼灰暗阴湿,街道上又脏又乱,到处是大标语,哪有一点现代化大城市的影子?听了马克的话,我不禁怀疑:上海能变化这么快吗?马克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儿? 当我们乘车从浦东世纪大道一直往西,经过巍峨的金茂大厦、美丽的东方明珠,看到黄浦江两岸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特别是江上盘旋翻卷气势磅礴的南浦大桥时,我的心中涌动着惊异与自豪。这就是我出生的城市!这真是货真价实的东方明珠啊!旧外滩、破浦东全都消失殆尽了。上海真的旧貌变新颜了。盖瑞不停地用摄像机拍这拍那,一边不住口地惊叹:“太惊人了!太惊人了!”
上海是购物天堂的美名早已远扬。出发之前,悉尼的上海籍亲戚朋友就告诉我,一定要去襄阳路商场、城隍庙、徐家汇购物;去新天地、旧法租界吃晚餐;去金茂大厦、东方明珠顶层看上海全景。 我叫了出租车,很顺利地把盖瑞、马克与另一位澳洲女同事玛丽(Mary)带到了市中心的襄阳路商场,盖瑞想买什么都由我来讲价。他有个毛病,喜欢的东西一下就买很多。比如领带一买10条,T恤一买5件。这倒好讲价了,我总是估摸着给个价,人家卖就卖,不卖我扭头就走。 我们正逛着,下起小雨来。我赶紧买了把伞打着。盖瑞和他的两位澳洲同事却表示不怕雨,一心一意地挑选假名牌手表。一位年轻男子凑上来说,他有各种假名牌手表,因为怕警察抓,货不在商场里,让我们跟他走。 我刚翻译给他们听,他们三个立即兴致勃勃地跟着年轻人走,我只得打着伞跟在后面。在小巷里绕了好几个弯,年轻人仍在往前走。我有些担心了:“这么远,我们别去了!”他们三个老澳却异口同声:“没关系,我们四个人,不会出事的!” 年轻人终于拐进一座小楼,里面黑洞洞的。他拧亮电灯,我才看清,窄窄的过道里堆放着炉子和杂物。年轻人上了一个又陡又窄的楼梯,我们也小心翼翼地尾随而上。楼上的一扇门开了,光线射进楼道,我们鱼贯而入进了一间小屋。一位老妇人和一对年轻夫妇打开大衣柜,拿出一盘盘假名牌手表,果然比襄阳路商场里的品种多多了。他们轻声推销,我们也轻声还价,小屋里气氛神秘却融洽。 买完了表,年轻人又带我们去买CD盘。这次他把我们带到一溜儿棚屋前,棚屋又矮又小,简直很难下脚。盖瑞的两位同事进去了,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我和盖瑞只好站在屋外屋檐下。我看到如此恶劣的住房条件,心里难过起来,盖瑞也无心再买CD盘了。我真希望上海建设的步伐再快一点,让这些住在危楼和棚屋里的居民们早日搬进像样的住宅楼。几年之后,我的亲戚告诉我,襄阳路商场搬家了,那一带的旧房全拆了,盖起新楼盘。我不知那家卖手表的人家怎样了,但愿他们已经搬到好一些的房子里。 盖瑞知道我出生在上海,就敦促我尽快去寻访故居。他的培训任务很重,实在抽不出时间,我只好一个人前往。小弟告诉我,那一片没有拆,但是你一定要打车去,你自己找不到。我在外滩打了一辆车,直奔虹口区溧阳路。出租车一驶入北四川路底,我突然就觉得眼前的景物十分熟悉。我赶紧说:“你就在这儿停下吧!” 我下了车,沿着溧阳路没走一会儿,就看见我们曾经住过的弄堂——1114弄了。往里一拐,我就看见了弄堂口的那家幼儿园,大门上、院墙上画满了小朋友和花花鸟鸟。我兴奋得不得了,连忙拉过一位路人给我照相。这就是当年我的幼儿园,我天天中午吃红菜汤的幼儿园呀!当年?多少年了?50年了!再往前走几个门,4号,这是我的故居,度过了我人生最初7年的故居!然而,它与我魂牵梦萦的印象不同了。它变小了,变旧了,美丽的花园没有了,都盖成了房子。我细细地端详,房子的大格局没有变,汽车房的斜顶没有变……往事不由分说全都浮现在眼前。 有谁想得到,50年之后,我是带着我的洋先生回到出生地上海的,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提醒我,往事如梭,白驹过隙,世事难料啊。 在东方明珠塔上,几个中国年轻女孩要求与盖瑞合影,他自然十分乐意。他的同事马克是意大利裔,比他年轻比他英俊。但是,马克是黑头发棕色皮肤属于南欧人种,大概不是典型的西方白人长像,所以没有中国女孩主动要与他合影。盖瑞却非常吃香,他当然也特别得意。 有一天,我带他们去老城隍庙。看见这么多小摊这么多中国工艺品,他们几个老澳乐得合不拢嘴。马克特别喜欢和摊主们砍价,弄得那些上海生意经气也不是恼也不是。他们向我抱怨:“他给的价太低了!”我只好说:“你即使按批发价卖给他,也比存在库房里强,资金周转嘛!”我心里好笑,这回是上海生意经遇上了威尼斯商人,天生做生意的料儿碰在一起啦! 最后,讨价还价的持久战终于结束,我们提着大包小包进了老城隍庙里最大的中餐馆吃晚餐。他们几个让我点菜,我点了糖醋鱼等几样西人都喜欢的菜,又点了老鸭汤。我说,上海人最爱喝老鸭汤,到这么大的上海餐馆吃饭怎能不点老鸭汤?服务员从大汤盆里给我们四人一人盛了一小碗老鸭汤。 玛丽拿勺子在小碗里一搅,突然惊叫起来:“鸭子脚!”我一看,原来是一小块鸭掌。马克立刻不放过机会大开玩笑:“中国人可是什么都吃,这汤里什么都有,你好好找,鸭头、鸭心可能都在里边!”玛丽一副不知所措的窘迫像。我也有些尴尬,我忘了他们不像盖瑞呀!盖瑞已经习惯了吃中餐,早已对鸡脚鸭掌见怪不怪了。 玛丽把那小碗鸭汤小心地放到一边,专心吃起糖醋鱼、糯米藕、鸡毛菜、炒面筋等。一会儿,她就忘记了鸭掌,大声地赞美起来:“你点的菜真好吃!到中国餐馆吃饭,一定要跟中国人一起来!”盖瑞不失时机地吹嘘:“楣就是能干!” 正在大家吃得酒酣耳热之际,盖瑞突然说:“马克,我对你有一个郑重的请求……”马克马上认真地看着他说:“什么请求?你说!”“我和楣准备年底结婚,我想请你做我的证婚人。”马克立刻举起酒杯,激动地说:“我太高兴了,太荣幸了,我祝你们两人永远幸福!”我没想到盖瑞这时突然说出此话,也激动起来,高兴地举杯。玛丽说:“我都激动得要哭了!” 在上海,盖瑞想尝尝地道的上海生煎包。我们时间很紧。我又怕他肚子不结实,没敢带他去小摊上尝试。在一个大饭店里,我们总算吃到了生煎包,但是盖瑞不满意:“上海的生煎包不如悉尼的好!”
盖瑞·坦普: 上海之行是短促的,但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在自己的笔记中写道:“过去,老一代人常说:‘看了罗马死而无憾’。而当今的人们可能该说:‘看了上海获得新生’。对我们这些面向未来的人来说,你可以忘记罗马、巴黎、米兰、伦敦、悉尼,甚至纽约;访问这个新世纪诞生的城市,发展最快的城市,地球上最惊人的城市——上海吧!假如你原先以为亚洲是世界落后地区,当你访问中国的经济文化中心——上海时,你就会把这些想法抛掉而把尴尬留给自己。”
杭州巧遇 辛夷楣: 上海的培训结束,我们8月下旬到杭州,一出车站,热浪扑面而来。《女友》杂志的女同事说,这两天是杭州今年气温最高的日子,今天39摄氏度。我们把行李放在招待所,就急不可待地去逛西湖,看断桥,吃楼外楼,逛古色古香的河坊街。 《女友》杂志的同事说:“楼外楼不许订座,我们只能早去,4点多就得去排队,5点整他们放人进去。”客随主便,我们只好听他们安排,早早来到楼外楼的前厅等待。等到我们刚在分配给我们的桌子边坐好,我突然看见一个极熟悉的身影晃进了餐厅。我想,该不是我眼花看错人了吧?我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来,那人却离我更近了。 我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跟在他后面走。等他快走到他们的桌前时,桌边坐着的一位男子紧紧地盯着我看。我一眼就认出来,他是我前夫的侄女婿。这时,我的前夫站住了,他回转身,准备拉开椅子坐下,一抬头,却看见了我,他笑起来。我说:“我们今天刚到。”他说:“我们明天就走。”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而我们两人又仿佛在说着电视连续剧里的台词。 前夫又指着他的侄女婿说:“我跟他们一家来了一星期了,住在他们军队的招待所,明天要走,今天来楼外楼吃顿饭。小毛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来。”小毛是他的侄女。我不知再说什么好,就说:“那好,小毛一会儿来了,我再过来。” 回到桌边,盖瑞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我告诉他:“那是我的前夫,他们来了一星期了,明天回北京。”“真的?这么巧?那你带我去见见他?”“好吧!”我站起身。我知道介绍他俩见面是有些尴尬的,但盖瑞既然提出了,我也不好拒绝。《女友》杂志的同事不懂英语,不知我们在说什么。他们只知道我碰见了熟人,当然想不到是我前夫。 不要说他们想不到,就是我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我几次回北京探家,但是自从离婚之后,我从来没想过要见他,也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10年,我觉得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儿了,好像上辈子似的。 我和盖瑞走到他们桌边,我开始给他们彼此介绍:“这是我的前夫,这是我的男朋友盖瑞……”我的话音未落,盖瑞就弯腰给我前夫认认真真鞠了一躬。大家都笑起来,气氛很轻松。等我俩回到桌边,我问盖瑞:“你为什么给他鞠躬?”他爽快地说:“他比我年长,我向他表示尊敬嘛!”他非常坦然,我的尴尬也消散了。 这件事我和盖瑞议论了好久,觉得实在是太巧了。中国如此之大,来来往往的游人如此之多,我们俩人就偏偏在西湖边上的楼外楼遇上了。我想,假如真有上天的话,天意是想让我和前夫都忘记过去,忘记彼此,从此轻轻松松往前走,走入人生新篇章。而盖瑞的那一躬,正好是在向过去告别。 没想到,当夜盖瑞大泻数次。他怀疑我们中午在火车上吃的肉松面包使他不受用。早上起来,他觉得好一些,要出门,我决定带他去灵隐寺。 那天是周日,灵隐寺内外人山人海。进寺不久,盖瑞又不舒服起来,几乎要昏过去了。我赶紧让他坐在石凳上不要动。我这才意识到,选择周日来灵隐寺是多么的不明智。人头攒动如过江之鲫,寺院如此庞大,出租车根本叫不进来。 幸亏,半个多小时后,盖瑞感觉好些了。我们慢慢走出寺外,赶紧叫车返回住处。休息到下午,他好些了,又想出门,我们就去西湖边上的山外山饭店吃晚饭。 不想,当晚我开始发烧,虽然吃了药,第二天仍起不来。我们都不想麻烦《女友》杂志的同事们。盖瑞决定独自出去,在附近买些牛奶、方便面和水果之类。在招待所楼下,他发现一辆自行车,就骑上了。他对中国的交通规则不甚了然,澳洲与中国恰恰又是反向交通,加之他又不认得路,只得误打误撞地往前骑。其他骑车的人忍不住在背后向他大声吆喝,但骑近了一看是个老外,知道他听不懂中国话,只好摇摇头算了。 盖瑞总算找到了一间超市,就对售货员说,想买牛奶。售货员听不懂英语,一个劲儿地摇头。他就用手比划了一个庞然大物,又哞哞地学牛叫,还用两手上下舞动,做出挤牛奶的动作。售货员笑了,把他带到放牛奶的冰箱前。他又小心地挑选了方便面和一大把香蕉。付款时,盖瑞掏出一把人民币,售货员从中拿出几张,又把东西一样样放进塑料袋,递到他手里。首次购物成功给了他信心,他决定去药店给自己买些止泻药。 盖瑞一句中文都不会,要想买药可比在超市购物难多了。他只好四肢并用在药店大堂里比划表演开了:我吃了东西,肚里咕咕叫,肚子疼,然后又噗噗噗从后边出来了。药店的男女售货员们围着他大笑,然后从后面找来一位穿白大褂的男士。 这位男士拿出三种药,但他不会讲英语,不知该如何告诉盖瑞一天吃几次该吃多少,药盒上又全是中文。盖瑞就拿出笔,画了一幅画,上面有三个太阳。一个太阳刚刚升起;一个太阳高挂中天;一个太阳已经落山了。 那位男士拿起一种药,在升起的太阳下面写了1。他又拿起另一种药,在三个太阳下面都写了1。盖瑞很高兴地一一记下,骑车返回。 我一看,这是两种西药、一种中药,都是治腹泻的。我夸他能干,让他赶紧吃药。盖瑞非常得意地说:“你看,我不会讲中文,也能办成事,还给自己买了药回来。不过呢,你以后得教我点儿中文日常会话。这样我起码可以和中国人交流交流!”
洋女婿 火车一到北京站,我就看见大弟一家在站台上翘首盼望。大弟的儿子毛毛迎上来拿行李。盖瑞张口就喊:“毛毛!” 毛毛高兴地说:“爸,他知道我的名字!” 盖瑞得意了。他又高兴地叫出大弟、大弟妹的名字。我告诉大弟他们,盖瑞在悉尼整天背记他们的名字。他们都赞扬盖瑞记性好,发音准确。 盖瑞又说,我叫他“板儿爷”。当然,他的“板儿爷”发音有点怪,大弟他们不解其意。 我解释说:“他肩膀特别宽,背特别平,还喜欢赤膊,像过去北京拉平板车的‘板儿爷’。”大弟全家都笑了。 未去中国之前,妈妈几次在电话里提及:“真怕你们住在家里,盖瑞不习惯!老吃中餐,他行不行啊?” 此时,我们已同居半年有余。我很有信心地说:“妈,别担心!盖瑞能习惯,他什么都吃,还吃卤猪舌呢!”爸爸笑着重复:“还吃卤猪舌呢?” 妈妈心细。其实,她不仅担心我们在家里住不住得惯,还担心这洋女婿到底行不行,是不是长久之计?我虽一再在电话里说,我们相见恨晚,妈妈还夸我们是天造地设,但家里人没看见他,总是不太放心的。他毕竟是西人,和我们不同族不同种,文化背景生活习惯与我们相差很远。我家亲戚虽有不少定居海外,可还没有与西人通婚的。我这可是头一份儿,家里人能放心吗? 我俩打算赴京探亲之后,于当年年底结婚。因此盖瑞说,他要给我妈妈爸爸准备聘礼。临行前,他拿出一些纪念币,仔细地擦拭,又分装在两个绿丝绒口袋里。 这是他就职的公司给他的。公司每年圣诞节赠送就职5年或10年的人员纪念币。2000年,盖瑞正好在公司就职了10年,得到了世纪纪念币。他举着小丝绒口袋,很得意地对我说:“这叫礼轻情义重!” 我们一行人进了家门,还没坐稳。盖瑞就拿出装纪念币的小口袋,郑重地送给我的爸爸妈妈。爸妈和大弟他们都很好奇地端详这些纪念币。 盖瑞在旁边等急了,忍不住问:“你们接受不接受聘礼啊?”爸妈都是解放前的大学毕业生,英文底子很好,连忙笑着用英语说道:“接受!接受!”盖瑞做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我没想到他这么重视礼仪,倒是被他的细心感动了。 大家坐下来吃饭。盖瑞正好坐在妈妈对面。他仔细地端详着妈妈,半天才说:“这下我放心了!妈妈八十多岁还这么好看,楣将来老了也不会太丑!”我翻译给大弟他们听,大家都笑了。 后来,妈妈坦诚地用英语告诉盖瑞,她原来对他是西人不太放心,但一看见他,就放心了。妈妈的这种感觉是我们全家共通的。我们家人与盖瑞真可谓一见如故,当然,他们之间免不了有一些“小事故”发生。 全家人对他的好,真是无以复加了。妈妈挖空心思安排菜谱,弟弟弟妹们带我们出去玩,请我们吃饭,给我们买衣服。全家把盖瑞当小孩子宠。 那时北京暑热未消。爸爸知道盖瑞爱喝啤酒,每次他一进家,爸爸就从冰箱拿出青岛啤酒。盖瑞就眉开眼笑地用刚学会的中文说:“青岛啤酒,谢谢!” 家人见他果然喜欢吃中餐,喜欢家中小阿姨做的菜,连中国酒都欣赏,非常高兴。家里的小阿姨也放心了,不必担心他在吃饭时挑三拣四。 我们刚到北京,妈妈就说,她要带我俩去拜访她的老同事郭阿姨夫妇,他们就住在我家同一座楼的另一个单元。我们欣然前往。盖瑞虽然和他们语言不通,却急于加入交谈,就四肢动用地表演起来。 他先告诉他们自己如何在杭州买止泻药;又比画说,有的中国男人开着奔驰车,下了车,却往地下甩鼻涕。他的动作很大,但是一看就明白。 妈妈的同事夫妇退休前都在文艺单位工作。那位叔叔说:“我不知道盖瑞做什么工作,但是,他肯定很有表演才华!” 从老同事家出来,妈妈才告诉我们:“郭阿姨的女儿也在悉尼。她说澳洲人爱洗澡,有时在浴室里待很长时间。我和你爸担心你们来后,咱家一个厕所不够用。郭阿姨就说,欢迎我们随时去她家上厕所。我还在卧室里准备了一个坐便器。没想到根本用不上,你们在厕所里待的时间并不长,厕所并不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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