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猫 于 2014-4-6 08:00 编辑
李吉是1969届166中学文革时期的毕业生,那时候学校改名“红卫中学”。 我与他的相识源于网络(至今没见过面),2011年10月6日,他从我的博客中借走了两张西花厅小学的照片,就此知道了我们是校友。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分别49年的小学老师,并于当年11月25日与老师幸福地聚会,为此曾写博文《网络真奇妙——分别49年的小学师生见面啦 》(2011-11-26 20:11:44)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ea767ba0100w75y.html#cmt_2286389记录之。 前不久,韩冰老师说目前没有69届的同学与学校联系,我马上想到了他,并邀请他写篇回忆母校的文章。昨天他将文章发在他的博客中http://blog.sina.com.cn/s/blog_63f907860101koka.html 因为他刚在论坛注册,还不大会发帖,我替他转载过来。 读这样的文章,心情不会好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该读书的时候,没有书读,不是学工就是学农,16岁就被送到茫茫的黑土地屯垦戍边,但是我们不能忘记那段历史。
我的母校北京第十二女子中学-----《红卫中学》150周年校庆有感 (2014-04-04 14:34:20) 李吉(网名勤奋吉子)
北京第十二女子中学(女十二中)在北京尤其是在东城区那真是赫赫有名。一流的教学水平,严谨的校风,造就了无数的才女,能够考上女十二中那是多少女学生梦寐以求的心愿啊。 我是1969届女十二中的毕业生,但要声明一下,我可是男性学生。我们69届毕业生开创了女子学校一百多年来毕业生的先河,因为从这一届开始,女校有了男生。我们是女十二中的第一届男毕业生,也是走进女校上学的第一拨男学生。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记忆有些模糊了,我们进入女十二中后,学校改名为红卫中学。这是文化大革命的产物。这个校名可能用了不长时间。后来听说改叫166中学了,那时我已经在黑龙江兵团落户了。 我记得我们的教室是在校园前院通往后院的夹道里,是东房,房子很破旧。记得非常清楚,李九如老师、王福全老师教过我们。我们上中学时,由于文革造成的原因,69、70届的学生入学的时候是一起被就近分到这个学校的,两届学生各招了八个班,都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怎么分出谁大一届呢。当时的校领导还是很聪明的:69届的学生大一岁,就叫甲班,70届的就屈尊为乙班。我是69届的,为甲班,我是甲八班的。70届的就是乙一、乙二....这在学校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吧? 从我们这届开始,北京就再没有分过男校女校,都是男女同校了。这可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事情。 男生进入女校,首先上厕所就是麻烦事。以前没有男厕所,我们入校时,厕所都是现贴的条,把一部分女厕改为男厕。刚开始,高年级的女生由于习惯的原因,还有走错门。进了男厕所,那在学生中可是个笑料。谁逮住了这个笑料就像有了让大家发笑的法宝,时不时的抖落出来,逗大家笑笑。 我们68年进入中学正是文革时期,男女界限分明,男女同学都不说话,教室里面先进了女生,男生就在外面等着,直到老师来了才一同进入教室。还得说一下,六九届毕业生怎么68年才入学呢。这都是文革给我们带来的“好处”,让我们多“玩”了两年。 入校后我们是怎么上课的呢,每天第一件事是早请示,就是由班长带领大家对着毛主席像一同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还要祝愿那个副统帅永远健康。然后唱《东方红》,背《语录》。这样一折腾,就占去了每天很多学习的时间。有意思的是迟到的同学进了教室,不管老师此时正在讲什么,掏出毛主席语录挥舞着大声做着自己的早祝愿。那时主席像都悬挂在教室的前面,他认真的、旁若无人地站在讲台边,面向主席,背对着我们,做着早请示,老师停下来,同学目视着他,直到他坐到位子上,没有人敢阻拦,大家都安静地让他请示完,没有人提出异议,谁也不敢提出抗议。试想第一节课如果有几个迟到的,还能学什么呢?还有时间学什么呢? 我们那时上学简单,不用背书包,兜里要装着毛主席语录这是必须的。红宝书一天不知要用多少次,早上请示要用,开大会呼喊口号要用,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打开语录多少页朗读一遍。我们每天虽然按点上下学,可是文化课没有学到多少知识,记忆中英语课是一位姓周的老师教的,只学了英文字母和毛主席万岁,其余的老师也不敢教哇。没有发过教科书和课本,老师觉得怎么讲符合当前形势,就怎么讲,那时的老师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数学课还不错,因为不牵扯政治,老师教的还算顺当。教了正负数、一元一次方程,同学们学的很认真,我数学的底子就是那时学的,到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 经过了文革,对于学习学生中也是分为两派,有渴望学习文化知识的,也有认为读书无用的。一些好学生回家按时完成作业,认为读书无用的人,干脆就不去做作业,也没有老师去指责,更没有家长的督促。这样的日子没有多久,我们就开始学工、学农了。 学工是在朝阳门的仁利麻纺厂,我们当时是十四五岁的学生,现在想起来就像童工一样,每天和师傅们一起三班倒。头一次进工厂看什么都新鲜,纺织行业的工厂不像机械局的工厂和钢铁打交道,相比之下还安全些。可能也是考虑到学生年岁小,怕不安全的缘故吧,才选中了麻纺厂。刚进厂师傅真是手把手教,学生更是认真地学,织麻袋布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时间不长我们就基本掌握了技术要领,能够独当一面了。师傅省心了,有充足的时间聊天喝茶抽烟了,我们小童工不敢走开半步,兢兢业业地坚守岗位一干就是8小时,白班还好说能够坚持下来,上夜班小小年纪真是顶不下来。凌晨困得不行头晕脑胀、哈欠连天。嘈杂的织布机发出的噪音,哐哐哐响起没完没了,让人恶心的油腻味儿,混浊的空气,使我们难以坚持。吃夜班饭时织布机关机后,厂房一片寂静,再也不用大声喊叫讲话,我感觉似乎血液一下落到脚底。头重脚轻一点胃口没有,抓紧时间赶紧找地方睡上一觉。女同学干的是缠绕梭子的活计,钢叉飞速旋转使麻绳一层层缠绕到梭子上,一不小心手就被钢叉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打得重了还会肿起个大包。我们是68年11月开始学工,那年没有放寒假,一直干到69年春季开学才结束。学工使我的体重降了好几斤。终于熬到头了,总算又回到学校闹革命了。 学校的工宣队是电车公司派来的,有一个工宣队负责人是影星周里京的哥哥。军宣队不知是哪个部队的。他们组织我们开展大批判。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个印尼华侨学生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各个班级开批判会就把她拉到班里揪斗。这班开完那班又接上了,没完没了的批判会,哪还有时间学习文化课啊。 春季回到学校,没过多久学农又开始了。记得通县城关公社是我们学校的学农点。为这次学农,军宣队出了个“好”主意---徒步走,目的是锻炼我们的意志,也借学农的机会,搞一次拉练。学校通知我们晚上九、十点钟到学校集合,徒步行军走到通县。同学们按班级集合排队,走在宽阔的长安街上,一边行军,一边拉着歌儿。刚开始同学们很兴奋,浩浩荡荡的队伍步伐整齐,雄赳赳气昂昂,迎来不少行人赞许的目光。走出城市后,队伍行进在通往郊区路灯昏暗的公路上,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到什么景致,只有路旁的亮着稀疏灯光的村落和长着茂盛庄稼的田地。大家的兴奋劲完全消失了,那时同学们家中都不富裕,脚上的鞋也不适合长时间走路。有的同学脚上打了血泡,慢慢地就有掉队的了。经过大半夜的锻炼,天将亮时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到达农村后先同当地的农民搞大批判,再进行“忆苦思甜”,吃忆苦饭。然后由农民带领干各种农活,干得最多的活儿是旱插秧。稻田在没有放水前先插秧,然后再放水,我们住在生产队的牲口棚里,铺上稻草就睡在上面,饭是学校借老乡家灶台做的。那时还是票证年代,我们交的粮票是粗粮票,所以天天上顿下顿都是窝头,菜只有一个熬西葫芦,没有一点油水。通县农村的稻田里,生长着很多青蛙,晚上窗外一片蛙鸣,同学们就想起捉青蛙吃田鸡腿改善生活,不过好日子只过了一天,吃了一次煮田鸡腿就被老师制止了。学农的时间有一个月的时间吧。我们还去过一次北京朝外的六里屯生产大队,去支农拔麦子时间不太长,也是背着行李步行去的。还去过北京西南郊苗圃为树苗除草,有两个星期左右的时间。这哪是上学呀,明明是劳动改造吗? 劳动结束回校上课没多久,学校接到新的任务,要我们参加68年国庆庆典的活动,全体学生停半天课练队,这可是政治任务不可怠慢。68年文革的极左风潮还很浓,我们游行前面方阵的行进曲目是《四个伟大》,我们方阵的曲目是由八个样板戏拼凑起来的。我们跟着样板戏模型车的后面,边跳边舞。好几个学校的学生参加这个方阵的排练,总合练是在劳动人民文化宫太庙的广场上,坑坑洼洼的地面稍不注意就会崴脚,我的同学里面就有崴脚落下病根的。我们跳的算是忠字舞的改良吧,男同学身穿屎黄军装,每人一把大“铁锤”,女同学白上衣天蓝裤子,每人一把“镰刀”,用于表现和歌颂工农吧。练队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同学们一个个晒得黝黑,刚刚收了些许的心又野了,哪还能静下心来学习文化课呢?国庆节游行后,毛主席最新指示频繁发表,学校规定听到广播只要是最新指示发表,必须到学校参加游行庆祝。发表最新指示往往都在晚上,同学们集合在校园里,按班级列队,鼓号队前面开路,同学手举红宝书跟在后面呼喊口号,一直走到长安街西标语塔才转回来,长安街上人山人海,都是庆祝最新指示发表的人群,场景热闹非凡。人们扛着语录牌、举着彩旗、载歌载舞、呼喊口号,直到半夜才告结束。现在回忆这些往事,简直是笑谈。可当年确实是这个样子,是人民群众愚昧吗?真是说不清。 转眼来到1969年,放完寒假,正式复课开始学习文化知识了,同学们学习的风气也逐渐好转。学校还派来高年级的学姐作为辅导员来帮助我们补习文化,我们还成立了家庭学习小组,同学们聚在一起做作业,互相帮助补习文化知识,那时的我们多么渴望汲取知识的源泉,来滋润我们文化枯竭的头脑。 可好景不长,暑假期间又组织我们这一届到酒仙桥农场去劳动,当年叫东风农场。原本计划劳动一个月,就在劳动期间突然接到通知,让我们回校准备分配,这突如其来的通知同学们都傻了,不知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我们。 高年级的学姐一拨又一拨地奔赴东北、内蒙、山西、陕西插队落户。我们上一届68届的有一部分留在了北京,分到了工厂。我们盼望着能天降良机,让我们这届留在北京,留在父母身边,我们还小啊,最大的才16岁,最小的才刚刚14岁。人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分配方案下来69届毕业生全部上山下乡,北京一个不留。高年级学姐还有少部分留在了北京,我们69届怎么是这个命运呢?消息来的太突然了,惊得我们目瞪口呆。 我们就要迁户口离开北京了。这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噩耗,可是在当时的环境下谁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我的心情是麻木的,我们还未长大成人。自己没有主意了真的不知该怎么办。这时黑龙江农场的人员已经来校接人了,他们给我们开会介绍农场情况。我们回家探听家长的意见,那时家长压力也很大,如果不支持子女上山下乡,单位也会对他们施加压力,让你的日子没法过下去。据说也有没有走的同学,家长被扣上了反对上山下乡的帽子,开除了公职。所以当时面对上山下乡的洪流他们也只有顺应的份。既然必须走,那就赶快报名和同学一起去一个地方,好有个照应。听黑龙江农场来京人员介绍的情况,相比之下还是黑龙江兵团好些,虽然寒冷但能够吃得饱还有工资挣。所以我们班大部分同学都报名去黑龙江兵团了,我也是其中一员。 一个月时间里,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了,紧跟着就是迁户口,办手续,买箱子,购置生活必需品,朦朦胧胧,懵懵懂懂,忙忙叨叨,糊里糊涂地我们于69年8月26日登上了开往黑龙江的列车。心里想的我们还是去学农,过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回来的。不知别人怎么想的,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送我们奔赴黑龙江的是女十二中姓宁的一位女老师,她在我们分到农场各个连队后,到连队探望我们并一一告别。临分别时女同学流着眼泪拉着老师手说:“您就扔下我们不管了?",老师和同学抱在一起哭了起来。老师走了,把我们留在了北大荒。自此以后我和女十二中就再也没有联系了。我是女十二中的毕业生,却没有发给我们毕业证,但我曾是她69届的毕业生永远写在了我的人生履历里。 这就是我在女十二中真实的生活、学习记忆,我保证没有一丝一毫的掺假。我是该怨天呢还是该怨地?我们69届毕业生为什么是这个命运啊?我们这一届是没有学到知识的冒牌知识青年。我没有说错吧! 1969届的毕业生在166中学的档案里是一页空白,没有留下任何记载,这不难理解,这届学生在校一共只待了一年多的时间,还有半年多的时间离校去学工学农。文化课也就学习了半年多的时间就毕业了,而且这届学生基本都做了知青,离开北京上山下乡了。我们这一届对学校的感情不深,它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值得留恋的记忆。之所以69届的学生不愿参加母校的任何活动还是能够理解的,原谅他们吧。不过这次母校的150周年校庆我是一定要参加的。因为那里记录着我人生的一段经历,一段没有欣喜,没有色彩,没有浪漫,甚至有些灰色的学生时代。 让我难以忘记的母校,我是你的69届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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