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猫 于 2013-10-17 19:38 编辑
回忆之二：《提起中学那点儿事》 提起中学那点儿事，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的生物老师富嘉义（他曾在北京东城几个中学任教，中国昆虫协会的专家）。 一九六三年我们初二，新来一个生物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对于一个刚从大学门儿里出来、走进中学教室的23岁的小伙子来说，面对五十几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好奇地注视，需要有点儿勇气啊！那没办法！谁让你选择了到我们女校来教书啊！——女校，全是女生，除了几个男老师和工友之外，全是女士的天下！——我们打量了新老师之后，开始上课，课堂上没有一点儿窃窃私语，显得我们很配合。 下课后，我们聚在一起，谈论这个新老师‘富嘉义’。‘好像台湾有个地名叫嘉义，好，这个名字好记。’‘哎？你们发现了吗？这个老师的嘴特别大……’哈哈哈哈……！大家都赞成，而且笑了好一阵。第二天，我说了一个别人编的顺口溜儿，形容富老师的嘴：‘樱桃小嘴半边腮，吃饭哪用全张开？那天打了个小喷嚏，差点儿把脸翻过来！’你想想，这群女孩子还不得笑疯喽！ 又过了一天，富老师又来上课了，那天讲的是动物学当中的‘软体动物’——也就是比腔肠动物高一级的动物。富老师本想举个例子，说北海公园湖里的蚌如何如何，结果他一张嘴刚说到‘咱们那个北海啊……’大家看到那个‘海’字一出口，立刻想到了我说的樱桃小嘴，突然爆发了一阵大笑！坏了！富老师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我们在笑什么，他面朝黑板写字的手停下来了，我们只看到富老师的后脖子都红了。他向右转身、直接走出了教室……。我们傻了，不知道怎么办。我是班长，事情又是我惹出来的，于是我带着班干部一行七人去老师办公室赔礼道歉，假说是一个同学出洋相来的，跟老师没关系。富老师很生气，已经跟我们班主任告状了，再也不来我们班上课了！我们七个人轮流讨情，一再检讨我们自己，一再保证今后的课堂纪律，别的老师先是批评我们不集中精神听课，后来也劝富老师给我们一次改正的机会，好说歹说，总算把老师请回来了，老师进来的时候，我们全体起立，给老师鞠躬，齐声说‘老师，对不起！’富老师的脸又一次红了。 过了些天，我们突然对笛子感兴趣了，班上好多人都买了竹笛，一下课就呜呜哇哇地乱吹。富老师路过我们班，看到我们在吹笛子，就走进来，为我们演奏了好几个曲子，大家很兴奋，邀请他每天下午课后来教我们吹笛子，富老师欣然同意！ 后来又是我！那天拿来了一支箫，其实我并不是要难为富老师，我问‘老师，箫怎么吹呀？’老师先是一愣，然后说：‘箫的声音很忧郁。年轻人，不吹箫。’之后，富老师的脸又红了。我有点儿不自在，以为老师还在生我的气，不愿意教我吹箫呢！于是赌气，自己去一边吹去了，好朋友燕过来劝我说：肯定富老师不会吹，才说‘年轻人不吹’，你看，他说话的时候都脸红了。算了，咱们自己学着吹！于是，我有些耿耿于怀，上生物课总要干点儿别的事，反正‘不给他’好好地听课。 上了高中，虽然还是同一个学校，但是分初中部、高中部，我们很少再回初中部，也就见不到富老师了。再后来，听说他调到别的学校去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一晃四十八年过去了。一次，我在一所私立学校上完课，因为学生们问问题，我没及时离开教室。等下一节课的预备铃响了的时候，我赶紧走出来，迎面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打了个照面。正好校长过来，我悄悄地问；‘这位是……？’校长说，‘因为给学生开设了科学普及课，我们请来了中国昆虫协会的这位专家，是富嘉义老师……’什么？？？校长再一次告诉我‘是富嘉义老师’，我猛地扑向教室的后窗，朝里面的这位老者张望。除了那头白发，我看不清他的脸庞，因为我有些泪眼模糊了……。我，就站在教室外面，侧耳听着富老师风趣地给学生们讲课，我在记忆的深处寻找着那个曾经熟悉的声音，当然，还是口型很夸张的声音。 下课的时候，几个学生帮老师捧着一盒盒蝴蝶标本，富老师走在后面，两手粉笔灰。我上前搀扶着他的左臂，他笑着问；‘你不是刚才的那个老师吗？’我说：‘不是。我是学生。’他很诧异，又打量我，我说：‘我是您的学生，原谅我刚才没认出您来！’我说了自己的名字，富老师立刻说：‘我记得你！记得你们班上好几个同学的名字，因为，那是参加工作后第一年教的学生，记忆尤其深刻。’我提起我们把他气得走出教室的事，说至今我还觉得对不起他。他居然还真的记得，说：‘现在不会了，那是因为没面对过那么多女生，本来就胆颤，你们一笑，可不就被笑慌了。呵呵呵……！’富老师说，他调到别的学校不久，就去云南支边支教，在西双版纳的热带丛林里一呆就是两年，生活是很苦，但是他採集了上千种蝴蝶及其他昆虫的标本，填补了我国很多昆虫资料，为昆虫协会做了大量的工作。艰苦的生活磨练了他的性格和身体，现在七十岁挂零儿了，身体棒棒的！我和富老师足足聊了三个多小时，最后我送他回家，约好下次和我们的同学一起聚会。我突然问：‘富老师，我发现您不那么爱脸红了。’老师哈哈大笑，说：‘老喽！脸皮厚喽！’ 我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又一次在富老师面前说了对不起，这是真心的。富老师也真心地原谅了我们。 春节快到的时候，我给富老师送去了两箱冰糖心苹果，以示慰问。偏巧老师不在家，我托了一位朋友代收、转送，晚上老师收到以后，又通了好久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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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4 22:35:07
发表于 2013-4-15 16: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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