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猫 于 2014-1-4 19:27 编辑
今天（1月2日）下午收到培元小学59届毕业生、女十二中62届初中毕业生刘海鸥的来信，她在信中说：
老猫，你好！ 我叫刘海鸥，是培元小学59届毕业生，女十二中初中62届。在我们制作的《抹不去的培元》中您可以看到我的名字。 徐棻是我小学同学，初中同学，到澳洲以后我们一直密切联系。是她给了我你的邮箱，冒昧给你写信投稿。 几年前我在心愿网上注册过，网名《海鸥南飞》，但是忘了登陆密码。所以我为女十二中写的纪念文章和照片能否请你放在心愿网上？如果合格，能收在女十二中150年纪念册中则不胜荣幸。 谢谢你为老校友们做的一切工作。 刘海鸥
遵照学姐的委托，转载她的文章《我的老师们》 我的老师们 女十二中初中62级刘海鸥
1959年我考上了女十二中。我的第一志愿。 女十二中原先是教会学校，叫贝满中学，我们培元小学的毕业生以前都进入此学校。那年我们班有十多个同学都考上了女十二中。我被分到初一10班。 五十五年过去了，同学们在我的记忆中多已模糊，但是我的老师们的音容笑貌仍然历历在目。 我们的班主任叫李晓尘。还没见面一听名字我就觉得不俗。报到那天见到李老师，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就是刘海鸥吧？”这个“就是”是怎么来的？一定是我考中学的一个高分（199分）给她留下了印象吧？想到这，很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决心好好学习给老师留一个好印象。 李晓尘身穿列宁装，短发，方圆脸，鼻子挺直，嘴唇薄薄的抿着，一幅干练的样子，给我留下极好的印象。旋即又从同学们的嘴里听说她是共产党员，复员军人，更是让我肃然起敬。分在别的班的同学，对我有这样一个班主任羡慕得不得了。 李老师是教政治课的，政治课讲的是共产主义道德品质，列举了自建党以来，共产党内的革命烈士英雄模范优秀人物，如毛泽东、周恩来、李大钊、方志敏、叶挺、刘胡兰、董存瑞、邱少云、黄继光。这些人物的事迹在我们来说早已耳能详熟，再也吸引不住我，我对政治课毫无兴趣。后来又学社会发展简史，从猿到人，从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到共产主义社会，更是枯燥无味，上政治课简直是一种惩罚。想想看，整整一部人类发展史，浓缩在一个薄薄的小册子里，没有个“三头六臂”，在一个星期一节的政治课里，是讲不出花样来的。何况那个年代，不照本宣科又能怎样？我在课堂上坐不住，又恢复了淘气的本性，让对我期望很高的李老师（因为全班中考分我最高）失望了。 刚到10班知道是一个英语班，非常不高兴。十个班只有8、9、10三个班学英语，其它都是俄语。我向来认为自己是必学俄语的，我们从小就那么热爱俄罗斯文学，那么喜欢苏联歌曲。苏联是我们的精神家园，俄语代表着人类的理想希望和光明。对于英语，除了知道在西方国家广泛使用，我没有任何概念，加上当时的政治宣传英美帝国主义都是我们的敌人，令我把英语和世界上的反动势力旧中国的落后势力联系在一起。 报到时我大声嚷嚷：“我不学英语！”然后跑到教导处要求调班，教导处老师严厉地说：“你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一两句话就把我崩儿了回来。 英语老师叫李婉莹。烫发，大眼睛，高颧骨，大嘴。个子很高，长腿，臀部丰满，非常洋气。她穿素色丝绸衬衫，下摆塞在西裤里，衬出挺拔的胸部及丰满的臀部曲线。真漂亮呀！第一节课，李老师告诉我们学好英语就掌握了与帝国主义反动派作斗争的战斗武器。但我始终有抵触情绪，不肯好好学，连得几个二分。在小学时我虽不用功但二分是没有的，连三分也少见。这一下急了眼，努力了一下，连连五分，我发现英语不难学，而且很有趣，老师也好，从此爱上了英语。直到高中毕业我的英语一直在班上领先，历任英语老师都喜欢我。 李老师没有洋气女人的傲气，非常平易，对每个学生，不论学习好坏，纪律好坏，都很好。后来李晓尘老师生孩子去了，她代理班主任，一上任就让我们畅所欲言，“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这种新鲜的提法让我们与老师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 有一个星期日一个同学在中山公园碰到她穿一件白底大红花连衣长裙，与丈夫逛公园。第二天消息传遍全班。那时女孩子都很保守，夏天不时兴穿连衣裙，一般上身穿一短袖衬衫，下面一条长裙，衣服下摆放在裙外，或者穿西式短裤。想象着李老师的华丽大裙，我更觉得老师是个普通人，增加了亲近感。 语文老师周庆淇对我的影响最大。她个矮精瘦，穿着朴素，和英语老师相比真是不起眼。但是她讲课中气十足，板书漂亮，大而方正，是外方内圆的赵孟頫体，和她本人形象截然不同。第一堂课讲农民诗就把全班镇住了。一上课周老师先满怀激情高声朗诵：“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最后一句之前稍顿，然后充满骄傲与豪情地喊道：“我来了！”重音放在“我”上面。同学们没见过这阵势，不禁在下面偷偷地捂嘴笑，但不久就被她讲课的生动所吸引。她讲起大跃进时在十三陵修水库，天太热，她中暑晕倒，整片工地没有一块阴凉，大家把她抬到一根电线杆子下面，坐在只有一根杆子粗细的阴影下休息。她的经历渲染了大跃进中人们干活的高涨热情和艰苦奋斗的精神。 第一次作文叫“我”。作文讲评课时，周老师一上来就打开一本作文，高声朗读：“我，叫刘海鸥……”吓了我一大跳，同学们都笑了，目光射向我。周老师说这是班上写得最好的作文，开门见山又活灵活现，突出介绍了“我”的特点，让人一看就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我没想到老师会欣赏我的作文。在小学时我特恨写作文。题目千篇一律“记一次大扫除”、“记一次春游”、“记一次劳动”，评语从来不涉及作文写得如何，却总是“要加强劳动观点”，“要遵守纪律”，“要和同学搞好团结”之类的道德说教。分数总是很低。如果说我的作文写得好，是从周老师这里开始的，从这时起我爱上了作文，几乎每篇作文都是五分，甚至有几篇是五分加。 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是我最喜欢的老师，她们对我的一生影响最大。 我也特别喜欢美术李希桐老师。上初一后我当了美术课代表。各课代表都是该课老师的宠儿。李老师很喜欢我，我画的画总是在班上展览。班上有个同学也画得很好，我心里不得不承认，她比我画得好，但老师并不常表扬她的画。有一次我跟李老师说：“她画得比我好。”老师说：“你爸爸妈妈不是画家，画成这样很不错了。”（那个同学父母是画家）这话怎能不让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心大大满足！直到现在，我有时还画画，还展览过。真想拿给李老师看看。 李晓尘生孩子以后，政治课由大队总辅导员蒋雯暂时代理。蒋雯老师也是从我们培元到贝满，然后留校的，我们猜不出她的岁数。她的个子不高，长相也不算年轻，再加上她又梳着当时保守的女孩的发式：直发，长到颈部，偏分，别在耳后，样子显得很老成（现在想想她那时大概不过二十出头），但是她说话清脆有力，热情饱满，简捷并有煽动性。听惯了校领导们打着官腔拖泥带水的讲话，再听她讲话简直是一种享受，为此她在同学中威信特别高。她喜欢穿校服，女十二中的校服是白衣白裤，裤两侧边各有一条红线。穿着校服，她整个人显得轻捷利落（校服到了我们这几年已经不兴）。她虽然讲话办事尖锐敏捷，但对同学和蔼可亲，几乎所有同学的名字她都能叫出来。她代我们班的课，让我们班着实大大兴奋了一番。 蒋老师很注意大家的思想教育，她让大家写日记周记，说如果愿意交给她看，她会感到十分高兴。第一个交日记本的是熊晓焰，好学生、大队长。她的日记写得特别好，从每件小事中汲取力量，反观自己。蒋老师把她的日记作为样板在全班推广。一时间全班传阅熊晓焰的日记并掀起了记日记的高潮。我从小写日记，不写思想改造不写自我反省，都是玩乐和趣事和读书心得，但也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日记本交给蒋老师，想知道老师对我怎么看。一天之后，还回来的日记本上，蒋老师密密麻麻工工整整地写了三页纸，表扬优点；指出不足之处（不是直接说缺点）；提出要求。我是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淘气孩子，竟受到蒋老师这样地认真的对待，真把我感动坏了。 蒋老师在班上重点抓的是小溪同学。就象小说电影中，比如《教育诗》、《红肩章》中对待特殊孩子的特别教育一样，蒋老师全面地展开了对小溪的工作。小溪因为父母离婚，情绪很不稳定。上课捣乱，出怪声，无心向学。蒋老师有一天在班上朗读了她的一篇作文，说她写得生动。作文写的是游泳，“孩子们从水中冒出头来，象小鸭子一样甩甩脑袋，水珠四散……。”小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约是蒋老师和其他科任老师打了招呼，老师们对小溪在课堂上的表现都很宽容，而小溪在课堂上也安静了许多。蒋老师还引导小溪学钢琴排解她的烦恼。学校有两间琴房，练琴者排得满满的，很难插进去。但是琴房专门对小溪开放。不仅如此，每天放学后蒋老师亲自教小溪弹钢琴。看到小溪不仅有机会随时去弹琴，而且还有总辅导员亲自教授，我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甚至幻想如果是自己父母离婚该多好。扯远了，我想说蒋老师是多么关心每一个学生呀。 2004年女十二中140年校庆我参加了，老教师里我只遇见了蒋老师，除了了头发全白，我觉得她一点没变，我迎上去，问：“蒋老师您还记得我吗？”她说“刘海鸥，当然记得。”我们合照了一张照片。
数学老师也姓李，是个身体宽大的高个，但并不胖。他很“勒特”，宽大的蓝制服上总是有油迹。裤腰上常掉下一节白绳子，女生们不好意思地笑，如果他发现了，趁转身板书时匆匆掖一下。李老师数学讲得简练清楚，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难，但我从来不好好学，听几句明白了，就看课外书画小人。学得一点也不扎实，又马虎，常因粗心而出错。有一次作业几乎全错了，一连串红叉子像打在我脸上，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了，便仔细地把每个公式都搞清楚，做起题来遂得心应手，竟爱上了数学。不过学习态度仍是吊儿郎当，直至高中。在后来的几十年里，经常会梦到要考数学了，但不知讲到哪里，整夜都在着急。 地理老师丁准给我的印象特别深。他有些秃顶，抠眼，大鼻子，很像洋人，也可能就是有洋人的血统。他给我们讲世界地理时总是伴随着他的亲身经历，当初他在英国时如何，在法国时如何……，起码跑过十几个国家，所以课讲得非常生动。可是我这个调皮学生上课时手总是闲不住的，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画起地图来。丁老师见我专心致志地在画什么东西，走近瞧了一眼，我赶紧盖上本子。他什么也没说。后来他在我的作业上批道：“你画的地图很好，如果你把画地图的认真用到学习上，你一定会学得很出色。”这段话让我非常感动，那时多数副科老师是不管学生如何的，只会对学生说，不准这，不准那。丁老师对我没有固定成见，并且抓住细微的事情加以肯定，我对这个老师有了很好的印象，对地理产生了兴趣。我能把世界各国的首都记得滚瓜烂熟，经常和同学玩考首都的游戏。 初三时我们搬到同福夹道本部上课，老师们也都换了人。语文老师是一个刚从师专毕业的年轻人，叫郭醒华。他特地向我们解释他是因为有肺病不能上正规大学，似乎对此很不甘心。他的面目清秀，脸色苍白，是有一些病态的样子。郭老师讲课还没有足够经验，有些照本宣科，很难满足听惯了周庆淇老师生动语文课的学生。我没有听课的兴趣，上课时公然拿出小说来看，甚至恶作剧式地提出问题来为难他。整个初三我几乎没有交过一篇作文，奇怪的是，期末他给我的语文成绩不低，是四分，不知从何而来。现在想起来，我就是“欺生”，真的很对不起他，总是想如果见到他一定要跟他道声对不起。 初三的数学课学的是几何。几何老师也是刚毕业的，细高微驼，小眼睛大鼻子。每天上课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从布袋里拿出一块崭新的怀表，放在桌上。下课时又将怀表仔细地装进小布袋放回上衣兜，让人感到他有一个悉心照料他的妈妈，而他是一个听话细心的孩子。他写字画图也细致得不得了，说话慢条斯理。在他的课上我还是“欺生”，愚蠢地表现着自己的清高，从来不听讲，根本没弄明白几何是怎么回事。考高中前几个月，我们不上课了，发了很多片子自己在家里做。我竟然一道几何题都不会做。跑去好学生家问询，才搞清了公理定理和论证方法。我发现几何证明比数学还有意思。到考试前几何已经完全融会贯通，考出了好成绩。但还是那句话，后来一辈子被数理化的恶梦缠身。 1962年，我初中毕业。考高中是统考。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北京大学附中的通知书，是我的第一志愿（那时候特别想住校，所以报的都是住读学校）。 能考上北京的另一所优秀学校，女十二中的老师们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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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 20: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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