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猫 于 2013-10-17 19:39 编辑
刚写完那篇《提起中学……》,文中说到我们学吹笛子,我这记忆的小门儿又敞开了一下……于是有了下文—— 回忆之三:《不能接受的赔偿》 还是初二那年,好像是寒冷的冬季,班上兴起一阵吹笛子的风气,一下课,满教室‘呜呜哇哇’地怪响,挺热闹。我们能吹出个调调儿的几个人很得意,凑在一起齐奏,招的好些个同学围着我们听,堪称一景儿啊! 我专门去东华门乐器店买了一包苇膜,那要比她们的葱皮儿、薄纸好使多啦,声音清脆响亮,贴的时候稍微搓出一点儿皱褶儿,那笛声就有了沙哑的颤音,我好喜欢我的笛子啊! 围着我们听曲儿有个同学叫卢晓静,她戴着副黑边儿眼镜,因为眼镜腿儿松了,眼镜总是从鼻梁上滑下来,她懒得去扶,久而久之,就总是半仰着脸、半张着嘴看人,大家给她起外号就叫‘眼镜儿’了。 眼镜儿穿着一件半长的黑呢子大衣,袖口磨光了,胳膊肘上补着两块补丁——这可不是皮尔卡丹的那两块补丁啊!脚下穿着一双比她的脚要大一些的棉鞋,有点儿像落魄的知识分子。现在想起来觉得一定是家境的变迁落到她的头上了。 一次,眼镜儿凑过来指着我的笛子说:‘让我吹一下吧!’我说:‘不行。’,她说:‘就吹一下嘛……’伸手过来拿,我不依,她非要不可,就这么一争一抢,笛子掉地上了,当即摔了个裂口儿,我坐在那里就哭了。之后,上课下课放学,我一直闷闷不乐的,也就从此不再理她了。 过了两天,眼镜儿走过来悄悄地说:‘你出来一下。’我说:‘大冷天儿,干嘛去?’她执意地说:‘你出来一下嘛!’我跟着她出来,她带我钻进小松树圈儿——这里没人能看见——神神秘秘的,从袖口里顺出来一支笛子,递给我说:‘这是我赔给你的。’我说:‘不要不要,真的不要!’她还是半仰着脸、半张着嘴,愣在那里了……。我脑子里很乱,知道她的家境不好,为了买这支笛子,她一定在妈妈面前费了很大力气,虽然那时的笛子才两毛多钱,可是对她来说,太困难了!……过了好半天,我一抬头,看见她眼圈里全是泪水问我:‘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我说:‘没有呀!’她说:‘那,为什么你不要呀?’我说:‘我没让你赔呀!’又说:‘这支笛子你留着吧!学会了好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吹。’她咧了咧嘴,实在不像是在笑,我拉着她回教室了。其实我也有点儿后悔没要她的新笛子,那毕竟是新的呀!我的那支坏了的,是回家以后用细细的漆包线缠了的,虽然还能吹,总是觉得漏气。 眼看新学期来了,班上要改选班干部。卢晓静举手时把胳膊都伸直了,边举手边喊‘还选老班长!’我心里在‘骂’她:死家伙!这是在报恩吗?不过看得出来她还是认真的。我那次的做法可就没有她清纯了:我提议让卢晓静当历史课代表,因为我最不喜欢的课是历史课。而卢晓静呢?当了历史课代表那叫一个美呀!整天见了我就笑嘻嘻的。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老同学再次聚会时,我看见了久别的卢晓静。还是一副黑边眼镜,还是半长大衣。因为她刚刚找到大家,全都认不出来了,她一个一个地去辨认。走到我面前时。她仍然半仰着脸,半张着嘴,愣在那里,认不出我了,我用手比划了一下吹笛子,她又咧了一下嘴,我们俩都扑过去,紧紧地抱在一起了! 有些东西,是不能赔偿的。留在岁月里,要比赔了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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